第 150 章
夜色渐深,先前分布于各处做工的奴隶们也都回到了这一处羊圈似的地方。
在冬实之前,这些人分布于营地各处,哪里需要人做活,哪里需要苦力,这些人便分布在哪里。
打草喂马,煮饭汲水,收拾营帐……饿不死,但多少也能自那些个大人手底下混上那么几口大人们吃剩的残羹剩饭,囫囵填个肚子。
直到冬实被人发现,各个部族的奴隶便都被严加看管了起来,莫说随意走动,便是做些苦力身边也都被监工盯得死紧。
而原本本该与冬实站在一处的、前羽屏关偏将吴伦府上的奴婢下人,如今也将冬实看做瘟神一般来对待——
吴伦早在固伦格前往草原王庭的路上,便被固伦格手下给处理干净了,其子嗣一个不留,家眷财产业已瓜分了个干净,哪怕是侥幸从这些草原人手里活下来的奴婢仆从,如今也都被打成了奴隶。
草原部族的奴隶可没有中原那般的待遇,能有屋可住,有衣可穿,有月例银子可拿。在这里,奴隶便是整个部族里最为卑贱的东西,做苦力的是他们,吃得最差的还是他们,动辄打骂,便是当真教人一鞭子打死了……便也就这样了。
在草原上,作为奴隶活着本身便已是极为艰难的事,而冬实几次三番的逃脱给他们施加下来的压力更是重了几分,先时他们还会对冬实包庇一二,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草原人开始削减他们这一营奴隶的吃食,甚至会将他们这一营中管事的奴隶提出来当中鞭打。
抱头缩身,于破风声中哀嚎打滚,直抽得那管事的浑身是伤,鲜血淋漓。
最后,是整个羊圈里一片噤若寒蝉,那人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人事不知,却是不是还抽搐那么一两下。
而冬实被人绑在木桩上,堵了嘴巴,绑了结实,只能看着眼前这么一幕而无能为力。
也就是那么个时候,冬实在所有奴隶眼里,便变了一种身份,又或者是,在他们眼里,冬实不再是跟他们一样的奴隶,而是个瘟神。
连带着她后来两次逃脱,若非这些人示警引起草原人注意,她又如何会被抓回来?
冬实闻着奴隶营外用那被草原人吃剩了的羊骨、野菜混着脱粒都尚未脱得完全的面饼熬出的一锅菜汤轻轻嗅了嗅鼻子,手里是先前被那人塞入草垛里的指长刀刃,身前则是那块儿被她咬了一个圆豁的死面饼子,沉默半晌,自嘲一笑,忍着身上刑讯过后的疼痛,拱下身子将那死面饼子叼起来,含在嘴里继续研磨,也不去管身后被她这动作崩开的伤口,任由那股血腥味在草垛间蔓延,将她那破破烂烂的一身衣裳慢慢濡湿。
用过一餐未必能填饱肚子野菜汤饭后,羊圈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他们避开冬实所在,三三两两或裹着羊皮,或寻着一只性格温顺些的羊身边,就这么依偎着疲惫地睡了过去。
冬实静静等待着时机,那把锋锐的只有刀刃的利刃被她捏在手中,缓慢而又轻巧地将束缚着她的绳索割开,不等她有什么动作,便见有人压低了身子借着羊群的遮挡潜伏过来,正是先前给她递刀刃的那人,怀里还抱着扎成一堆的蓬草:“把你外衣脱了,裹在这草人身上。”
声音压得极低,近乎耳语:“我这里还有一身夜行衣和金疮药,一会儿你潜出去之后,找个地方把伤口处理下……血腥味儿太大了。”
在这种要命的地方,血腥味便是最为敏感的存在,也足以将她暴露个彻底。
冬实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但……外衣一旦扒下,她里衣便是一片雪白,在这点满篝火的营地里走出去便极为显眼,她皱皱眉正要说什么,便见那人从怀里掏出来一件夜行衣。
这下她再不犹豫,将身上的绳子解开,三两下便扒了衣服,将那身夜行衣裹在了外头。
“这厢我替你遮掩,”那人借着羊群掩护,将冬实外衣套在草人身上,“……如若当真找不到,那你也别再往王帐那厢闯,利落的回返大乾,只要你能证明自己身份,想来大将军应当会让你入城。”
冬实掀了掀唇角:两军交战,又恰是战场正前方,莫说要防备什么奸细,便当真是什么自己人,没有个朝中元老在背后运作作保,想让一方主将开城门……若是诈开城门又该如何是好?
这种紧要关头上,自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冬实将打眼将这人上下扫过,尤其是这人绑的严实的裤脚与腰带,复又将那指节粗细的刀刃捻在指尖,低声道:“若我身死,西北角拴在最里面的那只羊腹中的东西,有机会取出来,上报朝廷……我在羊肚子上做了标记,里面是羽屏关叛将吴伦与草原部族往来的证据,切记要报上去。”
那人眼底一沉,伸手便要去拉冬实,然而到底是没拉住,让冬实一个打滚间,披着夜行衣沿着羊圈底部的空当钻了出去,唯有她动作牵扯间伤口撕裂、隔着衣服飚撒出的一道血迹蜿蜒着留在地面上,而后被人很快收敛干净,使得这些许滴落的血迹也跟着没了头尾。
“刘贵,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