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道
大乾的城池,除了战时,向来不请兵马入城,如若苏慕容当真整兵带上一千人马奔赴留笃,大概不等行至城门,便要被青州所驻兵马拦下,以谋逆之罪当场问斩。
再则当初太子回朝,将当时所有的马匹都征召而去,如今留在新城县衙里的几匹驽马,还是自来投的世家大族处淘换而来,并不足以供应民兵训练骑术——如今兵贵神速,他们对于留笃又是一无所知,是以只有苏慕容带着春雪先行一步,前往留笃探查情况,剩下的人则扮作外出的行商护卫,随后分批混入留笃。
同是大乾国土,又是两地接壤,然而县城当中过往百姓的精气神却完全不同,与钦州被固伦格压了数年苟且偷生、形态惶恐、战战兢兢的百姓分明是两个模样。
因着青州更靠北,且本就是边军屯兵之处,大多数生活在青州的百姓都是军户——战起时,每户军户都要征兵,父死子继,兄死弟即,直到这一户再无人丁,是以为了能在战场上挣扎着活下一条命来,保住身后一家人口,青州一地百姓崇尚武风,便是行走在街上,步伐亦是矫健利落,与人交往干脆利落,便是有那么几个口角不和的,大多也二话不说扎了腰带撩了衣袖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打将起来。
周围百姓不仅不以为忤,反倒跟着扎堆围起来,见着谁占了上风或是身手腿脚使得好的,不由巴掌一合,朗声喝出一声彩来:“好!”
“小姐喝茶,”春雪将冲泡好的茶水推到苏慕容身前,见她目光还定在下头打得正酣的一对儿年轻人身上,不由露出一点笑意,“北地民风彪悍,不过倒也能称得上一声真性情,喜欢就能凑成一堆儿,不喜欢的见了面便要拳脚相加。”
正说着,有挎了腰刀的衙役朝着这边冲过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散了散了,赵二,朱五,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为首做衙役打扮的显然是个快班头役,隶属县尉下辖,负责一地缉捕、治安等一应事物。打眼望去约么有个三四十左右的年纪,头戴役帽,身着皂服,身板虽不说虎背,却也当得上是熊腰,此时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被众衙役强行拉开的二人,气势十足却遮不住眼底的无奈。
“秦捕头,你可得给我做主,”被打的一只眼圈青紫的年轻人道,“今儿个在这兴安街上,可不是我找的茬儿,他上来就是一拳头,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成这样了。”
“我呸!”被衙役架起来拖出去少许距离的另一个道,“你好意思说,上回就是你给小爷下的套,让春和楼的姐儿给我递帖子——小爷前脚刚过去,后脚就被我爹带着人给抓回来了,在那之前我压根不知道春和楼门朝哪儿开!”
“你还有脸翻旧账,”眼圈青紫的那个当即便再次开始撸袖子,“要不是你先在先生那边……”
“那是留笃四大姓之二的子弟,”端着盘子上菜的小二低声介绍道,“一个姓朱,一个姓赵,姓朱的是咱们县令夫人娘家的子侄,姓赵的……他姐姐正是县令后院里最得宠的姨娘,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娇贵地紧——这俩人别苗头在咱们留笃也算是日常一景儿。”
“您二位的菜齐活嘞!”说罢,小二笑着吆喝了一声,“有事儿您便叫小的一声,小的就在柜台边儿上候着,听二位娇客的吩咐。”
说话间,外头的捕头已经做出决断,身后跟着的几个衙役探手将这堵在路中央闹事的两个架起来,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一哄而散——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们这县令是个糊涂鬼,莫说什么各打五十大板,他要是有这魄力,朱五赵二在留笃也闹不起来。
零零散散地,苏慕容听着二楼中的饕客说着父母官的家务事,竟也配着下了小半碗的饭。
“去查查这高盛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底下那两个,要是能劫下来,就先请他们找个清静的地儿住上一宿,”苏慕容唇角露出丝笑意,“待见过了此地监察使,再送他们回去。”
春雪轻声应是。
一团麻线乱七八糟的将一只狸奴缠了起来,最关键的不是如何解开这团麻绳,而是如何将狸奴救出,省得爪子钩钩挠挠将这团乱麻扰的更乱才是重点。
而现在,困在这团乱麻里的可不仅仅是郑簿,还有她自己。
于是初到留笃的第一天,苏慕容着人绑了留笃县令的亲家子侄还有小舅子,连带着留笃县令高盛的一干家务事也借由暗影卫的手查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高盛的舅舅在青州羽屏关值任偏将军,虽是朝廷不入流的小将,但放在边陲手里能拿到的兵权却是实打实的,因其掌管了出关的一条商道,是以手里算是捏着一个能生钱的银钵,外族也多有在此走商买卖,也是凭了他舅舅手里漏下的这点汤水,高盛才能与当地豪强往来亲密,更是在留笃娶了续娶了夫人和两房妾室。
上门拜访的监察使蔡琉着人将麻绳缚身又被塞了布巾堵了嘴的赵二朱五从马车上提溜下来,丢在了苏慕容租住的后院,又在苏慕容面前见了礼,这才安坐下来,将留笃一地的事情缓缓说与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