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惊天一舞
过这般神妙的舞姿,这般直击人心的光影?心头那点灵光,从未如眼前这般绽放,似乎冥冥之间被一线天机启动。
耳畔清歌,渐趋急骤,已由那空灵的祝祷,进入极乐的欢娱。一时间飞姿翔韵,燕舞莺歌,铮琮琵琶乐声漫天流转,如银瓶乍破,如玉珠落盘,漫漫雨花落,嘈嘈天乐鸣,回风当空霰,流云逐飞星。身周流云翻卷,天花四散,令他整个人,整座鸣沙山,整个天下,都飞腾在杳杳霄汉之中。
柳染轻轻举臂,伸出修长的手指,就在自己身前凌空描划,指尖拨动虚空,依稀有看不见的线条随风飘零。他已经全然不觉这举动,不觉身边一切,疲倦淡漠的神情早已一扫而空,眼眸中光芒湛亮,比天际流金还要灿烂辉煌,唇角长久地凝着一线笑意,沉醉中略带一丝迷惘。
“……听法金台畔,经行宝树间。
庄严皆光耀,相好越人天。
甘露时时洒,能除热恼煎。
金刚坚固力,摧斫众邪山。
接引无辞惮,高低来者偏。
降魔狮子吼,讲论电雷喧。
千力勋来就,三乘会得全。
如斯功行足,当日在庵园。”
披帛如虹当空起,香音玉臂揽云霓。乐韵已到了尾声,悠然,和缓,隐约可见那飞天身姿如雪,翩然随着天乐远去,满天奇花瑞兽,腾跃相随。万道金光最后闪耀,那张风华绝世的面容回眸一瞥,唇角一丝微笑,渐渐消失在缥缈天光中。
曲终,舞罢。
披帛缓缓垂地,黄沙静静消散。
灿烂夕阳映在莲生脸上,将那张笑容闪亮的小面孔,映成一片眩目的金红。双颊反射着两点微光,眸中盛满勃勃神采,满怀期待地望着面前那迎风肃立的少年。
千里沙山,天地茫茫,已经看不清渺小的人形,只剩两条相对而立的黑影轻覆在漫漫黄沙中。随着流光蔼蔼,印在山坡上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仿佛要延展到地老天荒。
柳染终于动了。
一言未发,只点了点头,拔足转身,疾奔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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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不懂作画,只懂制香。
然而作画与制香,冥冥之中有些共通之处,都算得上是一门道法,要看天生的禀赋与一时的开悟。一个真正的高手,并不需要依形描摹,要的就是那么一点灵机,一点神-韵,刹那间灵光一闪,便能够妙品天成。
不指望哪个瞬间、哪个姿态令他看到飞天真颜,期待的就是以这倾心一舞,换取他一点点的灵光。
眼前的柳染,怔怔地望着她一曲舞罢,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令莲生这心里七上八下,有几分忐忑亦有几分期待。当即抄起脚下斗篷丝履,穿也顾不上穿,赤着一双纤足啪啪啪地追上去,跟着柳染,一口气奔回洞窟。
那少年的步伐依旧稳定而坚决,然而隐然带了一丝势不可挡的急切,神情不再淡漠、慵懒,似乎突然爆燃了一团烈火,令那双淡定的黑眸都绽放着勃勃异彩。进得窟来,双袖一挽,扯起袍角掖在腰间,回身点燃油灯,挥笔饱蘸浓墨,面对着那幅画绢,深吸一口长气,手腕扬起,稳稳悬于空中。
啪嗒一声轻响,一滴浓墨自那笔尖落下,溅在白绢上方。
莲生哎呀一声低呼,手忙脚乱地要以袖揩拭,已然不及。好端端的一幅画绢,就此溅污,位置还在上方一角,相当触目。
柳染的目光,静静移向画绢,清湛的双眸若定,全然不以这点污渍为意。手指微抬,墨笔轻挥,就于那墨渍之上略加点染,浩渺空白之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墨线随手而出。转瞬间那点墨渍已然化作一只精巧的琵琶柄,向下飞出宛转曲颈,四弦四相,继而现出高绾的云髻,灿烂的天冠,丰润额头,慈悲眉眼……
灯火如豆,映在柳染全神贯注的面容上,秀眉斜飞入鬓,鼻翼端若悬胆,山峦般起伏的双唇,唇角肃然抿紧,双眸专注凝定,再没有那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手下丹青,依然胸有成竹,全不似寻常画师由脸至身、由人至物的绘法,一切尽在心胸,恣意纵情播撒,自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枝端下笔,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便已经自然生成。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自那唇角,自那双眸,自那修长的手指,灵动的笔端,不绝奔涌而出,有声有嗅,有形有质,扑向莲生脸庞。
直插心底,刹那间穿透了整个心胸。
令她整个人不自禁地微颤,所有一切,都瞬间抽紧,悲欣难分,甜蜜与痛楚交缠。
当的一声轻响,柳染掷笔于地。
画卷已然完成。
雪白绢地上,绘着一幅凌空起舞的飞天。
云髻叠翠,披帛飞扬,唇角笑容曼妙,眼波慈悲流转。窈窕身姿,正舞至反弹琵琶的一瞬,腰肢翻卷如弓,左手高扬按弦,右手反弹拨弦,左足踏地,右足高翘,柔美而雄健,静谧中蓄满动感。铮琮天乐就从这平展展的画卷中奏起,如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