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剑门

第二日一早，小茶随同哥哥拜别了父亲母亲，假意称与爷爷去太湖游历，便登上了前往阆州的驴车，他们将从阆州乘船溯嘉陵江往北，过剑门入汉中，再经褒斜古道穿秦岭至关中，最后出潼关前往汴京。用最快的速度一路上也要花掉大半个月才能抵达。

兄妹两带足了盘缠，一路上只包最快的船，这才这第三日到了剑阁，正式进入巍峨险峻的蜀道。

剑门关为入蜀咽喉，雄山西来，树如雄屏，地势险峻，为蜀地的重险之固，自蜀汉丞相诸葛亮修筑剑门关后，鲜有人能经剑门关攻克蜀地。

久而久之，剑阁也成了西川第一门户，先是有做驿站生意的，然后就有了酒肆，再然后又有了贩卖马匹和驴的，渐渐就有了更多的商人来到此地，比起一般的小城，还更热闹了。

两人到时已至午时，虽然从剑阁到汉中的驿道途中有不少的驿站，但他们还是在剑门关前的酒肆买足了干粮和水，又在临近关口处买了两头驴，这才赶着驴儿从剑门关出蜀。

天上飘着小雨，小茶穿着青衣，明媚双眸上也似乎蒙上了一层烟雾，她回头看看刚刚回来又要离开的蜀地，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这城楼的感觉出来，她摇摇头，瞎感叹什么呢，最快两个多月就能回来。

群山环绕下的蜀道奇险，这条千万先人费尽心血雕凿出来的金牛古道连接起了沃野千里的蜀地和八百里秦川，路上最多的便是镖局和商行的车辆，小茶和季北便跟随着从成都前往长安的织锦商行的车队一同，互相也算有个照应。

商行的领队大家都喊他叫姜老大，大概四十岁，长得并不像一个生意人，慈眉善目的他更像是长乐坊前的烧饭大伯。

但他一开口便知此人在市井混迹多年，无论是民间传说，江湖演义，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季北生性活泼，在路上常和姜老大闲聊，据姜老大自己说，他们家从汉代开始就从事织锦买卖，是正儿八经的老字号生意，他的先祖甚至还去过西域经商，在西域的浩瀚风沙里，色彩斑斓的蜀锦很受欢迎。

季北对西域各国的故事很是感兴趣，尤其是关于西域各国的通商关税，总是缠着姜老大问个没完。而小茶，更喜欢听姜老大聊在大漠生活的人们，他们都有高高的鼻子，碧绿的眼睛，无论男女都能歌善舞。

西域的故事说的起劲儿，夜里姜老大来了性子，想学西域人一样烤一只全羊，无奈在蜀山深处，哪儿能有什么羊肉，只能从驿站老板那儿买来几只他在山里打来的山鸡和野兔，又采了不少野菌子，塞进野鸡的肚里，架在火上烤，小茶看着觉着好像是那么回事。

火光扑着流萤，一伙人在客栈的院子前席地而坐，山林间有一轮淡月如钩，清冷的山林间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柴火破碎声和烤肉的滋滋声。

姜老大这才开口问季北：“两位看着年纪不大，此去长安是有何事？”

小茶和季北从离开成都府的那一刻就化名为于氏兄妹，对外称是赴京投奔亲戚。

季北答：“我和小妹实是去往汴京，家里远房亲戚在京城的武襄候府里做了个小官，这次就是想去请他指点一下诗文，好为明年科考准备。”

向前辈请教诗文是一种官场习俗，大齐重文教，所有的官员都能写一手好文章。

姜老大了然地点点头：“武襄候，大将军啊，之前大齐与西夏一战，得亏了武襄候勇武，率骑兵深入敌后，才断了西夏的后路，保住了我大齐的西北边境。真希望有一天我大齐能将那西夏收入囊中，才可再次重开与西域通商的道路。”

“我们现在不能和西域通商了吗？可成都府的集市上依然有很多回鹘的物件呀。”小茶好奇地发问。

“现在想去西域，需要取道西夏，一来二去，不仅关税很贵，而且中间的差价无法控制，我们卖出去的货的价格也由西夏人垄断。”姜老大不无感慨的说。“就算我们自己运货，取道西夏的话，不仅通关文谍很麻烦，在路上也不安全，大齐和西域的联系也越来越弱了。之前走了几千年的商道，也慢慢没落了。”

“终其原因，还是因为我大齐不仅没有了燕山的屏障，也没有河西马场源源不断的兵马，既无地利，又少良将，更无兵马。拿什么去北伐西夏，保国境安宁，没有可以仰仗的军威，又如何重开通商之路？”季北思索片刻后说道。

季北并没有完全把话说完，百里挑一的良将虽难求，但优秀的将领却不难培养；战马虽非大齐能自产，但可以通过和吐蕃的交易获得，这些都不是大齐目前最大的弊病。大齐最要命的是当前实行的兵法。

此兵法名为更戍之法，将军戍守一方，其手下的士兵在不停的轮换，大齐立国之时，朝局动荡，如此作法可以防止藩王作乱，但是同时也导致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大齐的兵力也日渐式微。良将固然重要，但要一改这颓势，非良相不可。只是季北虽大大咧咧，但也绝不可能在外人妄议朝政。

姜老大端起酒杯，示意季北再与他碰一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