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为死去的蝴蝶而哭泣
“还好有你们帮我劝劝这小子,他之前啊,是铁了心要在我这里帮忙看病。”
范括戳了戳盛昀的脑袋,墨黑的头发微扬,头顶上的一缕发俏皮的翘起,在空气中摇摇晃晃,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形。
盛昀站在一旁,没有反驳。
“我们能懂盛昀的心理,毕竟我们也正处于叛逆少年期嘛。”贺嘉音眨了眨眼睛。
毕竟谁都会有叛逆的时候,她们身为局外人,比身处其中的人更能看见情势如何。
“要是有你们这样省心的孩子,我就少受些罪了。”范括皱眉摇头,许久缓缓叹出一口气。
这几个孩子机灵,长得还乖巧,看上去就是懂事的好孩子。再对比起盛昀那个小子,他也只能撸起袖子“修理”人生了。
当一个孩子不听话时,无论你说再多,说得有多么好听,他依旧铁了心和你对着干。
那么,身为大人必备的绝招,“修理”之魂在熊熊燃烧。
“修理”是最优秀的传统美德,喻义为手握通天鞭,给那泼孩八千八百八十鞭。
再不济,他这双握过手术刀的手,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那个部位下手最疼。
当然,这一切基于盛昀干了十恶不赦的事,他才会出手。这种小小的逆反心理,还轮不到棍棒出场。
范括在心里极快地略过一遍盛昀以后将会被用到的传统美德,满意地抽离想象。
他拿起桌上放着的片子,细细看了几眼。
和盛昀说的大致不差,肺部霉菌轻度感染,只需要离开霉菌生长的地方,每天按时吃点药就可以康复。
他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输入病例,最后敲了两下,他停下手。
滴滴两下,一张药单从打印机出来。
他伸手取出来,提笔写下用药方法交到阮荷手上。
“这是药单,等会去一楼大厅药房那取药。”他往屋内转了一圈,视线瞥见盛昀,“盛昀,你带这几个丫头去一下。”
“好——”
应了一声后,待几人向范括道别,才离开了呼吸科。
一楼和二楼的距离并不远,电梯旁有病人被家人搀扶着,等待电梯。
几人也不好凑过去等,一致选择了走楼梯。
盛昀扶着金属扶手,冰凉的触感令他的大脑处于十分冷静的状态。
“你们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早日看病救人吗?”
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空洞而平静,可细细用耳朵分辨,却含了几分悲情。
“好奇。”贺嘉音很直白地说了出来,既然他这样问,肯定会选择说,所以回答是什么,于盛昀而言并不重要。
阮荷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盛昀,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于清浅面对这种情形,一般是选择沉默,由对方说出心中想说的话。
因为她觉得说再多,也不如对方把话说明、说清。
盛昀望着拐角的扶手下方,纵使墙壁如何老旧,可只要重新粉刷一遍,它就会恢复以往的洁白无瑕。
而扶手下方,那个漆黑细小的缝隙,没有人会知晓那里面曾经停留过一只蝴蝶。
那只美丽富有生机的蓝白色蝴蝶,翅膀上是精美的条状花纹,触角纤细修长,不知道从哪蹁跹而来。
被盛昀发现时,它已经停止扇动翅膀,安静地躺在扶手下方。
那时的盛昀很小,四岁大的孩子捧起那只蝴蝶,跌跌撞撞地跑到爸爸科室。
彼时,盛昀的爸爸盛誉在帮病人看病,他闯进去时,屋内的几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
但他顾不上这些,努力地踮起脚,捧起手掌心给盛誉看。
“爸爸,小蝴蝶……小蝴蝶怎么不动了?”
说话的同时,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肉嘟嘟的脸颊往下落。
病人和病人家属纷纷一笑,并不是嘲弄取笑。
他们在笑孩子的童真,真情实意到为了一只死去的蝴蝶而哭泣。
盛誉站起身朝着病人道:“抱歉,请稍等我一下。”
随后,他转过身蹲下,接过了盛昀手中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无力的耷拉着,原先耸立的触角也软绵绵的躺在掌心中。就连翅膀上绮丽的颜色都开始慢慢暗淡。
盛誉知道,这只蝴蝶从破壳而出的这些时日,完成了它的使命。
而盛昀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期待着心里高大博学的父亲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自己的孩子这是对死亡开始好奇了。
盛誉清楚的知道,他需要为儿子讲述死亡教育。
这不是大学完成的一次简单课题,也不是为病人看病的询问,而是客观真实的讨论。
他觉得有三大教育,贯穿了一个人的人生。分别是:性的教育、爱教育、死亡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