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女子乌发低挽,素钗斜簪,两道秀眉不画而翠,一双眼睛生似秋水,望着人时满含秋情,鹅黄色柔缎如意云纹裙,外罩珍珠外衫。
不是多名贵的料子,被她一穿偏偏贵不可言,显得云烟霜那一身石榴裙更为红火,加上浓艳的妆面,美是美矣,不免俗气。
人群中高下立见,这元沂云氏不仅礼教不如淮阴云氏,连年轻一辈的姑娘也是比不过人家。
言论就像利剑,逮着机会就往云烟霜心窝子里戳,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从前在族中她就比不上云烟织那个卑贱破落偏房女,错失成为云氏家主夫人的机会,如今在这群人眼里,面前这个乡下来的贱人,也是比她尊贵了?
她向来心高气傲,怎么能容人这般看轻,当下便气得发抖,连一旁妈妈的话也听不进去,手随便在髻上抓了支发钗,朝着人扑去,专往那张白嫩的脸上划。
云庞也没想到元沂的姑娘如此无法无天,天子脚下竟然也不顾同族情谊。
尖锐的簪子朝着小丫头而去,她大声呼喊,伸手去阻止,但也根本来不及。
云萝也没想到有人能如此恶煞,锐利的簪尖往她脸上而来,在她眼底无限放大,耳边是云烟霜狠戾的声音:“去死吧,贱人!”
就在那根簪子距离她眼睛不到一毫米时,一根鞭子从天而降,径直卷上她的腰,有人用劲轻巧一带,霎时间天旋地转,等云萝回过神来,自己正落在一只玉辇下。
曳地的鲛绫纱拂过她的眼睛,也没能阻挡她看清辇内之人收鞭的动作。
周围的人在高呼万岁,她就这样抬眼愣愣望着,天地间就她一个人没跪,此刻她是离他最近的。
陛下爱戴万民,并未让百姓久跪,众人行完礼起身,云烟霜也清醒了,收了蛮恶,娇笑着上前:“元沂云氏云烟霜,拜见陛下。”
知礼的模样和刚才判若两人,她娴雅地抬起头,又有些害羞地微垂着眼。
玉辇内的人还没说话,一旁红马上的白衣女子就先发话:
“凭你也配有这一张脸?”
君王在侧,口无遮拦,白衣娇俏的脸上一副怼天怼地的气质,是个模样年轻,口不饶人的主。
云烟霜脸色一白,急忙解释:“这位想必是香雪郡主,您方才说的那位,那是我的族妹,她叫烟织,我们都出自元沂,自是…自是相像…”
“族妹?”
丁香雪像是听见好笑的事情,马儿也随着她的嘲笑提蹄嘶叫,“盛岐大祭祀身死的消息传回元沂,元沂可没有一个族人前来吊唁,你也配叫她族妹。”
云烟霜暗恨,她也没想到那个破落偏房女能混上祭祀的位置,还结交了这样一群贵人。
“是啊。”
丁香雪身侧一直随侍的内侍大人也附和讲话:“先前在淮阴轿前的所作所为,将元沂云氏修为教养暴露无遗。”
云烟霜更为窘愤,这些话让她无地自容,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百姓们见贵人们都如此说,更也觉得先前云沂的做法过份。
“这元沂是不是居高自傲,先是不见家主,后又欺辱同支……”
“她刚才的动作,莫不是瞧见那姑娘比她貌美,想划了人家的脸……”
“心肠如此狠毒,毕竟是同出一脉,该给别人赔个不是。”
“是啊,是啊,是得给淮阴的人赔个不是。”
云烟霜脸都涨红了,眼睛眉毛恨绞在一起,身旁的妈妈劝她服个软,被她不顾礼仪一把推开,她不知在心里诅咒几遍,才愿意勉强放下身段,咬碎了后槽牙地认错:“元沂云氏烟霜,给淮阴云氏……”
她话还未说完,从玉辇飘纱□□来一枚玉珠,刚好击中膝盖,云烟霜吃痛,从刚才的微微弯身一整个朝着淮阴的方向跪了下去。
咚地一声,分外清晰。
“继续啊,别停啊。”
丁香雪还在不嫌事大地起哄,云萝睁大眼睛看着玉辇内模糊的影子,他在帮她?
明明今早,他见她一面还生气地劈了那张石桌,如此帮她,又算是什么……
心里怦怦跳着,她刚想说话又被人抢白。
那根细鞭子从玉辇内扔出来,阻了她的话。
铁卫军了解其意,左右吩咐,准备架辇回宫,丁香雪接过鞭子,高兴地一扯,高声应着:“我帮陛下看着!”
云箩目光随着玉辇消失有些低落,他就这么不想听她讲话……
庞妈妈趁着人散开赶紧跑到她身边,又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个遍:“阿萝小姐,你没事吧?”
她恹恹地摇头,又往玉辇消失方向看了两眼。
“人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丁香雪不屑地高坐在马背上,嗤道:“你们云氏还真是会选人,一个名字一张脸,怪不得他要走,还真是撞了鬼了邪了门了,膈应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