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
忍不住问道。
他眸中迟疑,隐带着一丝希翼,这句话里,云箩一瞬想到了褚念,有一刻松神,下意识地摇头,有些唇干。
“没有……”
耳边响起一丝脆响,像是青枝不费吹灰就被轻易折断,枝头的花落下几朵,时间彷佛静止,他的眼睛像是最烈的那一束烈阳,昼日白光照得云箩耳朵里出现频率低缓的鸣叫,唇干到忍不住去舐舔。
她的不安清晰可见,褚芒唇角划勾轻嘲。
“想来也是,不然也不会哭着来求庇护。”说完便毫不客气地将花扔推进女子怀中,提步走进竹斋。
云箩抱着这花,紧跟着进去。
竹斋内雅致,桌面摆着下到一半的玲珑棋局,透窗往外看去,竟能看见山崖,这一间竹斋,原是建在崖边。
褚芒自顾自倒了杯茶喝起来,云箩不知道他带自己来此处是为何,只能抱着花站在一旁看着,恍惚中,倒有些像还在殷山似的。
他喝过了茶,才开口:“邝御蝉近来怎么样?”
“挺好的…额、她还在找她儿子……”云箩的随口答话在褚芒瞬刻寒下来的目光中正经不少。
褚芒将茶杯重重一放,吓得云箩一激灵,云箩见他脸色沉了不少,料想是要发怒,先发制人委屈道:“我伤了头,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你不能那么凶!”
那双浓眉紧紧蹙着,云箩敛住表情,忍住呼吸,半晌见他神色清淡地重新拿起茶杯小呷一口,才知他气已消,放下心来。
“邝御蝉如果再让你起卦,先拖着,如果她开始怀疑你,挑拣着些不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她。”
他在仔细思索着后路,云箩却惊喜地瞪大眼睛:“公子,原来我是你的人啊!”
云箩先后在青云殿,长定宫怀疑人生,这人做卧底将自己做迷糊的,她算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人。
“吓死我了,那日邝御蝉说让我看着你,我还以为我是她长定宫里出来的呢!”云箩拍拍胸脯,心下的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身体都轻盈不少。
褚芒嗤了一声:“长定宫内只出人皮灯笼。”
他说着寒森森地笑看着云箩,“烟织大人的这一身皮肉,若是做成人皮灯笼,一定是最通透的那一盏。”
想起那些腥臭的灯笼,云箩后背起了汗毛,又见坐在桌旁的人那么无情,闷闷道:“我又不是长定宫的人。”
褚芒眉目一挑,眼神落到她怀中的花上,笑得意有所指:“不是长定宫的人,那未央宫……”
“我当然也不是未央宫的人!”云箩赶紧反驳,一脸真诚样,“司天监云祁处处与我作对,我怎么可能是未央宫的人,我对小皇帝好,不过是看他是个小孩子,对我也不赖,上次受伤也不是为了保护他,是我躲避贼寇摔下了马车!”
云箩说的一阵急喘,她揣揣不安地观察男子表情,他闲淡地喝茶,仿佛不将她的话当作话。半晌,云箩拿不定主意地再唤他一声,他突然抬起头,眉宇间的冷泠,还有嘴角邪气的笑:
“烟织,孤勉强再信你一次,若有一日被我发现,你与未央宫小皇帝或是图凤宫云枝意,亦或是,”他说这话时顿了一顿,话中辨不出是敌是友,但眼中分明是毫不掩饰的仇恨杀意,“司天监云祁有瓜葛,可别怪孤容不下你。”
云箩的心被几番摧折,她强拉一副笑容:“烟织能坐上祭祀的位置,还得多靠公子,当是…必不背叛。”
竹斋内一时安静,只听得茶盏添水之声,云箩几番抉择下想告退,褚芒点头算是同意,云箩心里一松,正想抱着花离开,又听见他道:“兰若寺门口等我。”
他要同她一道下山!
云箩嘴唇几动,愣是没敢将拒绝的话说出来。
“还不走?”
“这就走!”
说完抱着花一溜烟儿跑开。
待得人跑远了,那道背影模糊了,褚芒才抬头望去,看不清模样的影子,就像从前在殷山透过朦胧的光看清的一个轮廓,越发的像,像的他都没法确定,像的他不敢去摘那只面具,他又何尝不是邝御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又习以为常地去转拇指上的玉扳指,这一次却摸了个空。
云箩出了竹斋,沿途也折了好些花枝去装点颜色,一大束桃花握在手里,她忽然想到了青云殿内满廊架的藤蔓,听说他等了三年,从未开过花。
手中忽有异物感,她低下头看去。
花束中最漂亮的那一枝,桃枝骨节处,不偏不倚卡了一只玉扳指。
那是他的玉扳指……
腾地一下,火从脖颈儿烧上了脸,点灯台上的两个名字,他身上遗落的蜡香,心似山寺撞钟,一下又一下,云箩急急往桃林外跑去。
她心中隐隐约约好似知道了青云殿的花,她曾在雨中见证过它的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