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戒心

沈律起初对室友张钧只是感到有些许的不自在。

从大一入学开始，他就从各路不胫而走的小道消息听说，对方是当地某著名企业家的儿子，家里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财富和影响力。但是，沈律并没有因此而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盛气凌人的少爷。而与此同时，张钧表现得也热情大方、和善可亲，一点都没有显示出富二代给人留下的那些负面刻板印象。

然而，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沈律对张钧的真实面目产生了怀疑，心中对他升起异样的警惕感。

大一时，四名室友刚认识不久，张钧提议他们一起出去聚聚，增加感情。

沈律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他已经计划好了每天的作曲安排。但是，碍于室友一场的情面，他还是勉强答应了。其他两人可能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都点头同意了。

张钧先是打车把宿舍几人送到了一家看起来相当奢华的餐厅，然后又张罗着询问每个人的意见点菜，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接到菜单的时候，沈律才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张钧的富二代身份。平时，沈律基本不会关注其他人的穿着打扮，对奢侈品几乎毫无涉猎，所以无论张钧无论如何名牌满身他都不会察觉。

然而，眼前这份菜单上的菜品价格高得离谱，让他瞬间哑然失笑，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那两人同样面露难色。

就沈律所知，他们宿舍四个人，除了自己和张钧家境不错之外，其他两人的家境似乎都比较一般。于是沈律开口说：“没必要在这种高档餐厅吃吧，要么我们换个地方聚？”

“是啊。”另外一名室友李晓接茬道：“这儿的价格……也太吓人了。”

“……对啊。”挨着李晓坐的吴昊抬头看看张钧，犹豫地说道。沈律之前观察到，吴昊的设备相比其他室友性能差了很多，型号老旧，经常出现一些小问题。

沈律记得，吴昊曾经问过别人关于设备和价格的问题，前一阵子，他还偶然看到吴昊正在网上搜索课外兼职信息。

这样看来，吴昊的家境可能是四人中物质条件最紧张的。

张钧扫视了他们一圈，开口：“没关系，我爸和这家店店长有点交情，都算在我头上，大家尽管吃就好了。”他的嘴角带着一贯的微笑，表情和眼神都称得上温和，甚至是热情。

然而，沈律却莫名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好吧。”吴昊向沈律这边看了一眼，点点头答应了。

李晓则似乎很高兴，说张钧是中国好室友，他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餐厅，这次真是沾了张钧的光。

这下，沈律也不好扫兴继续反对下去，只能默认。

这么一番风波之后，沈律突然看到张钧似乎对着自己笑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傲慢。不过，那只是转瞬即逝的印象，接下来的饭局倒是没什么异样，大家聊自己的高中生活，聊喜欢的歌曲和音乐人，聊对大学生活的憧憬，气氛还算融洽。

饭局结束后，沈律又提议说时间晚了，不如去玩“第二茬”——ktv通宵。沈律看了看时间，宿舍还有一个小时宵禁，他打车刚好能赶上，正好可以加会儿班儿，把今天新构思的一个实验性的beat制作出来。由于开学后事务繁忙，他的音乐视频账号已经许久没更新，催更信息已经堆积如山。

“不好意思，我手头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就不去了。”

李晓和吴昊看起来兴致依然很高，刚才的那顿饭让他们见识了张钧恐怖的财力，还想继续跟着他“开开眼”。

张钧再次用一种让沈律感到浑身不自在的眼神看过来，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微笑：“早就听说沈律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律师。果然高知家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是我们不配了。”

李晓和吴昊只当张钧在开玩笑，非常配合地一起笑了起来，李晓甚至还用拳头轻轻锤了沈律两下，跟着打趣他：“哎呦，这才认识几天，就摆上架子了？”

“没这回事儿。”沈律有些烦躁地揉揉头发，“我真有事儿，下次再约吧。”

张钧点点头，过来拍拍沈律的肩膀，沈律不动声色地稍微躲开了一下。张钧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脸上开朗的表情凝固了一秒，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那行，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啊。”

“嗯。”沈律点点头，抬手拦下了一辆经过的空出租。坐上车后，沈律无意间看了一眼右侧后视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张钧似乎仍然在注视着他。

沈律没想到，他最初从张钧身上感到的些微不自在，在后来会继续演变成为深刻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