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墨玄霜点了点头，眼中有赞赏，他虽说是男子，圣灵宫只负责祭祀等事宜，但沐云熙对天下大势，王朝运行的各个脉络都有着很广的认知。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感情用事，一语便说国之存亡的重点上，藩王叛乱，军队溃败，外敌入侵，这都是最直接的威胁。

相对来说，百姓之苦，最压抑凄苦的地方，却反而不是她最需要提防的地方。

不得不说，也挺讽刺的。

墨玄霜又问：“你说这世上可有能千秋万世，永不亡的王朝？”

沐云熙很是清澈的眼神望她，略微震惊道：“陛下，您的意思是……玄国也有一日会亡吗？”

墨玄霜笑了，“孤是不是有一事忘记告诉你了？孤亦是人，肉体凡胎，只能尽力让百姓过得好一些，没有办法笃定王朝的存亡。”

“夏国到玄国，中间千年历史，历经十二届王朝的兴衰，但是王权至上，权利下放，垂直治理一直没有变过。也便是说，女帝要掌握天下，可她只是一个人。”

墨玄霜垂下眼眸，手指拂过桌上的奏折，她随手翻开一本，这一沓是揍事折，旁边还有一沓问安折。

“就像这折子，每日呈上来的折子那么多，太半都是废话，不看又容易错过消息，于是只能放权给下面的人，由他们清点过一轮，重要的再递上来。人就是血肉之躯，即便是女帝其实也不可能知晓天下事。”

沐云熙道：“陛下无须事事亲为，也无须知晓天下事，事情吩咐朝臣去做便是了，不然养着他们是做什么用的？”

“是啊，最大的权利是在女帝手里的，她给了谁权利，谁就得替她办事，所以她分下去的权利越多，替她办事的人越多，她对王朝的掌控就越深。”

沐云熙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王朝成立之初的官员少而简，到现在朝廷官员已经翻了三倍。”

墨玄霜点头：“刚刚我们说了那么多，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提，那就是贪污。”

“我多年前曾给先帝上过折子，劝告先帝，以杀治贪是无用的，需得高薪养廉。”

沐云熙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当年少不知事，只顾着一腔热血，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子，结果被浇了一桶冷水。”

墨玄霜直白道：“并非先帝不知，也并非她不愿意，而是玄国的财政支撑不起如此大一笔支出。”

沐云熙声音有些低落，“我知道的，只是我不明白，先帝为何不精简庞大臃肿的官僚系统，方才听你的话，才算是想明白，哪怕尊贵如女帝，也逃不过贪权啊。”

“怕不是贪权，而是疑心过重。”

墨玄霜自嘲笑了一声，“我方才与你说设一个暗处的情报局出来，不也是所谓‘贪权’吗？”

沐云熙皱紧了眉头，语气颓败：“我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凡是入了这权利的漩涡，都会被推着步入深渊，谁都逃不掉。”

“师傅总是精通奇门异术，可终究救不了这天下，他为人正直，宁折不弯，总是愤世嫉俗。朝廷之人，他没几个能看顺眼的，总觉得别人品性不够高尚，得罪了朝中大半人。”

墨玄霜胡乱想着，大概就是他师傅是个搞技术的，但是朝政需要一个搞管理的，所以不惜用自己的命，拉了她过来。

她苦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没做过皇帝，不懂得如何治理朝政。

要不是温羽，她也想撂挑子不干了。虽然皇帝不是什么好活，但是权利确实实打实诱人啊。

两人聊到了深夜，沐云熙着实是聪慧，很多东西往往一点就透，只可惜生于女尊王朝，时代的观念局限了他。

墨玄霜斟酌着内容，与他说了一些现代社会的制度，及经济等理论，沐云熙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是望着一个真正的神明。

墨玄霜苦笑，这些东西她不过是拾人牙慧，而且还不一定真的理解透彻了，说是班门弄斧一点也不为过。

“今晚便到这吧，明日你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孤可是还要上朝的。”

墨玄霜熄灭了烛火，只留中衣躺上了床，本来此前聊着正事不觉得如何，此刻灯灭，四周安静下来，沐云熙才后知后觉，他们躺在一张床上。

哪怕他们之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这对于男子来说，也是极为亲密的事情了。

他的心跳动得有些快，本来有些困顿，这会儿又睡不着了。

墨玄霜察觉到，睁开眼睛看向他，问：“怎么了？是不是在这里睡不着？”

女帝的寝宫给他过往的记忆很不好，墨玄霜思考了一下，又道：“你若是觉得我们同睡不合适，我送你去侧殿？”

她不在意这些，本来想着沐云熙应该也不在意，此刻见他睡不着，才恍然觉得自己粗心了，这是女尊世界，他毕竟是男子。

“不用麻烦了，我只是……还不困。”

沐云熙撒谎了，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