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震怒

次日，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一连下了十日的雨，终于停歇了，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肺。

一大早，正堂的院内便聚集了许多下人，有账房的，茶房的，更房的，杂役房的等等一干人，各房管事俱是领着各房奴仆在堂外等候着通报叫名，然后一波波地进堂拜见。

“王妈，真不喊阿音姐来啊，管家可说要叫上全部人，别一会查出来，主子们怪罪了咱们。”阿吉搓着小手，红扑扑的脸蛋带着紧张担忧的神色。

王妈翻了他一眼：“你看那丫头病得是能下床的样子？都病了这许久还不好，喊她来，过了病气给主子怎么办？放心，一会要是世子爷问起，我就说她生病下不了床，来不了，也不是什么重要奴才，有她没她都一样，主子也不会怪罪到哪去。”

阿吉听后若有所懂地点点头，也是，靡音一个最低等的烧火丫头，府上的主子们怎么会在意呢。

一个个房的下人们轮番被叫着进堂叩见，院子里走了一批又一批人，最后终于轮到膳房。

只见葛青一身灰衫，从堂内走出来喊到“膳房进！”

王妈一听面带喜色，内心又有些许紧张，遂小声嘱咐身后众人道：“一会进去都精神点，见了主子多磕头少说话，别笨嘴拙舌惹恼了主子。”

众人惶惶皆点头道是。

进堂后，沈殿一脸冷肃正襟危坐于上首，另一旁则坐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堂内气氛肃穆沉寂，只有老太太一啪嗒又一啪嗒，捻着佛珠的声音。

王妈见势领着膳房一众人跪拜在地磕头行礼，齐声声地道：“拜见老太太世子爷。”

上座的沈殿目光扫视着堂下的众人，面无表情又隐隐散发着摄人的压迫感，过了好一会子，也未曾出声。

气氛一度诡异沉寂，四周静的可怕，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口，不明这是何意。

旋即，沈殿垂眸端起茶杯，状若无意地询问葛青道：“这是最后一房了？”

葛青点头回道：“是，世子爷，外面没人了。”说完，便心底有些发怵地不敢看沈殿的神情，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能不知道吗？这是世子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心情不虞要发作的前兆。

接着沈殿掀开杯盖，轻吹了下杯中冒起的热气，淡淡道：“膳房的人可都到齐了？”

堂下王妈一听这话，身子不由一颤，这到齐肯定是没到齐，还差着一人，但因着堂里诡异沉寂压迫人心的气氛，还有世子爷那面罩寒霜般的脸色，使得王妈一下子不敢轻易回话了。

她暗掐着掌心，心里踌躇忐忑着该如何回世子爷的话，说到齐了，那是实实在在地欺瞒主子，说没到齐，看这严肃冷面的世子爷架势，定是要发怒责怪的，这这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须臾间，王妈眼珠子骨碌一转，心一横含糊道：“到齐了。”

沈殿不动声色地轻抿了口茶，接着合上杯盖，将茶杯复又缓缓放回桌上。

他望向王妈，视线扫在她身上，仿佛能洞察人心般的锐利审视，王妈被盯得直觉后脊发凉，一股冷意自脚心直窜脑门。

沈殿是何等人物，年纪不过三十便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二品大臣，混迹官场多年，什么虚与委蛇，狡诈欺骗，诡计阴谋没见过，又曾在大理寺当过值，他最擅长的便是审问犯人，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一双鹰眼，刚才王妈的那一瞬迟疑，面上闪过的一丝慌乱，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咳咳咳”一旁的老太太受不了这压抑冷肃的气氛，扶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她今日跟来本是想帮着世子了解府中各房情况，莫名被儿子这一出戏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复又想到堂下的人是王妈，忽然记起好像好几日未喝过那枇杷糖水了，便道：“王妈，这几日膳食里怎么不见上那枇杷糖水了？”

王妈听闻身躯猛地打了一战栗，之前靡音熬制的枇杷糖浆早已喝完，因着她生病便没再喊她进过后厨，所以老太太的糖水也断了供应，此时此景老太太又问起这一档子事来，可真是要了王妈的老命了。

王妈强缓了下心神，哆哆嗦嗦地道：“回老太太，是老奴考虑不周了，之前熬得糖浆喝完了，新做糖浆时又缺了几味药材，要等有货了才能做，这才没给您来得及上。”

“哪几味药材缺了？”头顶倏地传来沈殿森然的冷厉质问声。

王妈登时被这话语间的威逼骇人语气问懵了，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双手双脚刹那凉得如坠冰窟一般，肩膀也止不住地瑟瑟颤抖起来。

哪几味药材，哪几味药材来着？这做糖水的配方是什么来着，因靡音就做过一次，而且是她自己鼓捣出来的，王妈就听她说了一嘴，现下这仿佛严刑逼供般的质问，剑弩拔张的压抑气氛，吓得王妈脑子里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时支支吾吾地僵愣在原地，脸色由青转为白，又由白转为了青。

“啪！”的一声巨响，只见上座沈殿大袖一挥，桌上茶杯猛然摔落，茶水四溢，碎瓷片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