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人

夜雨愈发的大了，拍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作响。

在等待衣衫烤干的漫长时光，靡音百无聊赖发呆看着屋外的疾风骤雨，又移步到书格旁，寻了本书席地坐回炭炉旁烤火。

她半偏着脑袋倚靠在凳脚旁，半垂着眼眸看书，屋外哗啦啦地倾盆大雨声，屋内滋哩啪啦地烧炭声，少女赤着香肩温润安静，呼吸平稳地看着手上的书。仿佛世间一切都静止了般，只剩下这屋中独立而遗世的佳人儿。

此情此景，靡音呢喃地，不由自主哼唱出一句在现代耳熟能详的歌词，觉得与自己当下的处地甚是应景。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嗓音清亮细腻，歌声流转深情。

天青色等烟雨，可惜的是，我在等雨停。

这深宅大院的侯府，这守旧封建的古代人，魂穿过来这么久还如大梦一场般。

靡音看着看着书，一阵困倦之意袭来，缓缓阖目睡去。

不知睡过去了多久，门外一阵凉风袭过，靡音打了个冷战醒来，外面竟已是深夜，大雨终于停歇，炭炉内的火舌也尽数熄灭，她匆匆拿起烤干的衣裳穿戴好，便打着火折子出了屋斋，趁着月色寻找着返回膳房的路。

少女走了好一会，直到桃花林里没了她的身影，原本黑漆漆安静的屋斋内竟有了些异响，从里间青色花鸟屏风后，走出一位高大笔挺的男子身影，黑紫蟒袍华服，宽肩窄腰，长身玉立，因着光线太黑太暗，看不清他的面庞，但通身散发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摄人气场。

他缓步踏至外间，眼神扫了扫刚才少女所停留的地方，又拾起少女刚读过的书《梦溪游记》。

唇畔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

“有意思，府里还有这般人儿？”

英挺男子望着月黑宁静的桃花苑入口，陷入深思，面色晦暗不明。

沈殿，护国将军定远侯府的嫡出世子，自小便少年英才，卓尔不凡，更是武学造诣极高，但因沈老将军早些年战死沙场，英勇殉国，沈老夫人伤心欲绝，不许沈大少爷入伍参军，走他爹的将军武将路，担心他会像他爹一样最终落个横死沙场的结局，于是沈殿走了文官仕途，未及弱冠，便文满京城，更是参与科举，一朝折冠状元，赢得当今圣上赞叹连连，器重有加，在京短短四五年间，便从一个大理寺少卿飙升至二品的两浙路安抚大使，手握一路军政大权。

神姿高彻，器宇不凡，英俊威武，京城响当当的天之骄子般的人物，护国将军定远候府的世子，人人听之谈起无不钦佩神往，更是引得京中名门贵女们纷纷爱慕青睐。老太太每当与外人提前自己这个大儿子时，无不喜笑颜开，满面荣光。

但老太太也有犯愁的时候，便是自己这个矜贵孤傲，眼高于顶的大儿子的婚事，沈殿因早些年沉浸追逐仕途，无心美色，于是到今年二十有八也尚未娶亲，身边连个贴身侍奉的婢子丫鬟都不曾有过，端得是禁欲清贵，克己守礼。

此番沈殿从京城返回江南老家侯府，一是为老太太祝寿，二便是老太太下达了催婚的敕令。

其实当靡音站在桃花树下独自忘我赏花时，斋内的沈殿倚身立在窗旁便注意到了她。因为这片桃花苑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是禁止入内的。

看着她慌乱奔跑着进了屋斋躲雨，看着她发黄满是黑麻子的脸上一点点褪去伪装，显出白皙姣好绝色的真面庞，看着她一点点褪去自己的衣裳，露出冰肌玉骨，楚腰峰峦。

沈殿沉寂多年的内心，突然有了些许莫名的躁动。

好一个倾城佳人。饶是他在京中为官许久，上至皇亲国戚公主，下至世家官宦贵女，也极少见到如此超凡脱俗的美人，不妖而独立遗世般，仿佛绰约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于是沈殿当下并未出声，默默地坐在屏风后，静观着这位年岁尚幼却有着绝色容貌的少女独处的姿态。

他冰冷孤傲的内心，好似某些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