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喻观澜低头穿好鞋,把衣衫理顺,走了出去。屋外袁副将远远地站着,眼珠四处乱瞟,恰好跟喻观澜撞上,受惊似的赶忙挪开眼,却总忍不住往喻观澜身上瞄。
喻观澜面上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步子都没有比往日快一分。
袁副将敲门进了屋子,谢无危正襟危坐,问:“大清早来敲门,可是有什么要事?”
袁副将挠挠头,谨慎地只坐了半个凳子,克制着自己不往床上看,脸上和眼中却不免露出几分惊慌失措来。这不能怪他,袁副将活了几十年,都能当谢无危的爹了,在沙场待了二十载,却是平生第一次遇见活的断袖——
“呃,这个……”袁副将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我记起来了!说是斥候来报,像是发现了敌军的行军路线,问咱们要不要跟上?”
北燕争地盘争的都是那草野,谁来争寸草不生的大漠?谢无危沉思片刻,道:“不要打草惊蛇。派一支小队悄悄循着踪迹而去,记得掩盖行踪。让几个有经验地跟着去,别丢了。”
“是!”袁副将字正腔圆地应了,道了句“下官告退”便要往门外去,走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犹犹豫豫地看向谢无危。
谢无危实在不能忍受一个能当自己爹的男人做出这副表情:“有什么就说。磨磨唧唧。”
袁副将有些羞于启齿,支支吾吾好半天,眼见谢无危染上些许不耐,这才一咬牙道:“都督,刚刚您和喻小侯爷——”
凉州的消息传得慢,大军又早早驻扎进了大漠,压根不知京城发布的诏令,也根本不关心这些“杂事”,只要不是直接发到西北来的,那就跟他们没关系。
谢无危不置可否:“你不都瞧见了?”
袁副将一脸欲哭无泪,想到旧年好友谢熹的殷殷嘱托和音容笑貌,袁副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是他没有把谢无危带好,没有让他走上正道!他哭丧着脸道:“可可可喻小侯爷是个男人啊?男人和男人,怎么、怎么传宗接代呢?我百年之后怎么与你爹交代啊!”
“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谢无危反问,“再说了,我又不是为着传宗接代才娶妻的,你不必跟我爹请罪,待百年之后,我自己向他请罪去。”
袁副将是知道谢无危平日性格的,但凡认定了的,再难拉回来。袁副将知道这世上有断袖,可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生在旧友之子身上。
袁副将看着谢无危半晌,哑然无言,只能默默离去。他正要把门带上,就听见谢无危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忘了跟你说,观澜是姑娘。”
袁副将如何震惊不提,且说喻观澜。她吃过早饭后就在这不大的城池里闲逛起来。这城池和大豫一个村的大小差不多,着实算不上大,但城墙却很牢固,被风沙侵蚀数年仍屹立不倒,外墙颜色早与黄沙融为一体。
喻观澜看着城中来来往往的将士们,又看了看头顶没有丝毫云彩遮掩、猛烈直射的阳光,回了自己屋中,找出了笔墨纸砚。
这片大漠中的两座城,一曰赤林,二名哈明,他们所在的便是哈明城。喻观澜一边研墨一边回忆前世北方递过来的舆图。
喻观澜在纸上标出哈明和赤林的位置,照着前世记忆,绘制了一幅舆图,从大漠延伸到草野,把北燕王城的位置标注了出来。北燕王城周边散落着几个部族,元氏历代占据王城的位置。
和大豫的京城不同,北燕王城住的都是北燕的天潢贵胄皇亲国戚。
她停笔,待墨迹干透后卷了起来,拿着舆图去找谢无危了。主屋外,喻观澜敲了敲门:“无危?在不在?我有东西给你看。”
“你进来吧。”
喻观澜拿着卷轴进去,发现袁副将也在。她没有多想,把卷轴随手递给谢无危道:“你打开看看。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照着这条路可以走到。但是中间会遇见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谢无危心存疑惑地打开了卷轴,卷轴缓缓展开,谢无危惊得呆在原地。直到袁副将轻咳一声他才猛然回了神:“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难说。”喻观澜“唔”了声,道:“总归千真万确就是了。都督,我现在就剩你这个靠山了,我怎么敢害你?”
谢无危惊骇得不知如何言语。半晌后,才把舆图放在桌面上。
袁副将探头一看,乍一眼没有异样,可看见王城与哈明赤林的名字时却愣住了。他眉毛先是皱了起来,下意识朝周围扫了一眼,才道:“你如何得知?据我所知,喻小侯爷可从未来过这片大漠。”
喻观澜弯眉浅笑,有些漫不经心:“我已经不是侯爷了,不必这么唤我。你只需要知道,我绝不会害无危,更不会害你们,站在北燕的那边。我可没忘了,是谁给了李仪药方的。我弟弟都因那东西死了,杀亲之恨,你我皆同。”
袁副将有些迟疑地看着谢无危。喻观澜的弟弟确实因长欢散而死,但她和她弟弟可没什么感情。
谢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