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
谢无危要回西北的折子一上,譬如热油里倒了冷水,整个朝廷都炸开了锅。一听还要把谢家几个孩子全带走,朝臣们更是坐不住,一封封折子送到了太后面前,几欲堆叠成山。
无一例外全是阻止谢无危回西北的。
有分析利弊的,有哭天喊地的,还有想借此机会解了谢无危兵权的,只镇守凉州,但无法调兵。也不想想谢无危在西北长大,声望早已和霍瞻相当,不论有没有虎符,他一句话都能调动整个凉州守备军。
满朝文武坐卧不宁时,燕国公府却一派祥和安宁。
除了是雪居。
“你哭得情真意切一些!”喻观澜恨铁不成钢,“不下雨就算了,打雷还不会?你本来就年纪小,届时往殿上一跪,痛哭流涕说些思念父母的话。你就说你父母死前遗愿便是想一家团聚,如今你爹娘已不在人世,竟然连让儿女见一面墓碑都不行?”
谢无危苦着一张脸,让他装可怜他是行的,却得看看是跟谁装可怜。他深吸一口气,做出哀伤的表情,说:“微臣父母去前心心念念皆是要见儿女一面,他二人已埋骨青山,被胡虏害得尸骨不全。人世已无法再聚,微臣只想带手足去祖籍祭拜父母,吃一顿团圆饭。太后恩德,这也不允吗?”
喻观澜摸着下巴沉吟一会儿,才道:“你的眼神不够情真意切,这悲伤有点儿假。能不能挤点眼泪?”
谢无危拒绝:“男儿有泪不轻弹。”
喻观澜从榻上下来,行云流水地往地上一跪,闭上眼酝酿一会儿,再睁眼时神情全然变了。她低着头,眼眶微红,似有泪光闪烁:“微臣于大豫,于陛下绝无二心,忠心可昭日月。先父——”
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转瞬便又道:“先父先母为大豫,为天下战至最后,埋骨青山。谢家世代从军,镇守凉州已有百年之久,忠骨铮铮,微臣不敢违背先父教诲,做下欺君罔上之事。”她声音中带了哽咽,头更低了,手飞快地抹了下眼眶,似是拭泪,“先父先母惟愿儿女团聚一堂,可他们已不在人世,微臣只想让先父先母再见一次儿女,让家姐与舍弟再为先父先母三拜九叩全生养大恩。”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蒙娘娘与陛下恩泽,微臣得以官拜都督身居高位。娘娘与陛下恩德,微臣殒首难报。还望娘娘与陛下再施雨露天恩,全臣先父先母之遗愿,不寒忠臣之心!”
等喻观澜施施然再坐回榻上时,谢无危还是愣愣地跪在原地,已然看呆了。
喻观澜拍拍他让他回神:“可看清楚了?谢公与谢夫人战死沙场为的是谁?还不是这群坐在京城的官儿。你把自己说得可怜些,再拿忠臣之心将士之心做威胁,逼迫他们同意。”
谢无危从地上起身,惊叹道:“观澜,你要是代我去金銮殿上,他们都得痛哭流涕了。”
喻观澜笑而不语。
此后的两天喻观澜一直在训练谢无危,待到正月廿五,谢无危穿上国公的赤色圆领袍,骑着马朝宫中去了。
奉天门处已经站了不少大臣,见他来了纷纷脸色变幻莫测,也有那不为所动和谢无危打招呼的官员。
卯时正刻鸣鞭擂鼓,弘宣太后及李元策都到了,最前方站着的是穿着亲王朝服的李仪。
严御史急匆匆地跳出来,声音洪亮清晰:“启禀陛下娘娘,臣认为,谢大将军带谢家子弟走不妥。”
“哦?”弘宣太后缓缓道,“何处不妥?无危前两日亲书奏折递至御前,情真意切,让哀家都颇为动容。”
邓茂华板着脸,严肃道:“娘娘,谢大将军手握近百万雄兵,掌西北三州兵马,娘娘难道忘了前车之鉴!西北路途迢迢,大将军的长姐娇弱,幼弟年少,不宜舟车劳顿。何况西北怎比得上京都?”
谢无危照着喻观澜教他的堵了回去:“邓御史此言差矣。西北凉州实无京城繁华,可却是微臣和臣之手足的家乡。故乡为人之根本,落叶尚且归根,况人乎?京城千好万好,也不如自己的故乡美好。人怎能嫌弃故乡?”
李元策却在此时忽然插嘴道:“大将军手握数十万兵权,回了西北,如鱼得水。朕怎知你敢不敢谋逆!”
堂下一时寂静无声。
弘宣太后诧异地看了眼李元策,就连李仪都意外地稍挑眉峰。劝阻谢无危带谢氏姐弟返西北,本就是防着他谋逆,想要个人质捏在朝廷手中。但这样大剌剌挑明的,李元策还是头一个。
弘宣太后颦眉轻声唤道:“陛下。”
李元策长得比前几年高出许多去,但仍是个孩子。他秀气的小脸皱着,看向谢无危:“大将军怎么保证你不会谋逆?西北几十万的兵马,足以踏破朕的王都。朕可不敢让将军的手足都回了乡。”
李仪出声呵斥:“陛下!”他身姿挺拔,转向谢无危时微微垂了头,带着歉意道,“将军莫要怪罪,陛下年幼顽劣不懂事,童言无忌。将军的忠心,大豫尽人皆知,怎会谋叛?”
他脸色微沉,斥道:“还不让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