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恩
喻观澜揉了揉眉心,忽觉得有些好笑。李元策深知她跟谢无危之间的隔阂,放任二人相对甚至是加剧二人之间的矛盾,利用他们恶劣的关系,把喻观澜套进了圈套里。
“还是太心软。”喻观澜低喃道。
“什么?”
喻观澜平静道:“我说我还是心太软了。”
她甚至看不明白,许多年前李元策对她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皇室虎狼辈出,尽管李元策还是个稚龄孩童,也不能确定他孩童时期真的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她道:“你继续说。李元策找你之后呢?是不是让我们三人一起演一出戏,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再放我自由?然后对世人宣称把我幽禁于昭王府,好吃好喝锦衣玉食地供一辈子?”
谢无危眸中是掩饰不住地讶然:“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做了跟我一样的梦?可梦里只有我和陛下。”
“很简单的计策。”喻观澜答道。
这计谋的确十分简单,一旦喻观澜和谢无危私底下见了面就能戳破李元策的一切伪装。等到二人反应过来李元策实际上是要彻底除掉喻观澜时,喻观澜绝不会坐以待毙,李元策这个皇位能不能保住还两说。
这计策能实施成功,全是因为喻观澜谢无危二人之间龃龉过深。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恨不得弄死对方,哪里有空去验证李元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谢无危眸光黯淡下来,低下了头,十分落寞:“后来——你在我梦中自刎了。之后我就没有再梦见。”他搭在喻观澜肩上的手掌微微收紧,“观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喻观澜正在考虑什么时候去找李元策对峙,听了这话心不在焉地拂开谢无危的手:“梦罢了,何必挂心。梦醒了,也就散了。”
上辈子的二十几年如同黄粱一梦,随着那日在乾清宫的自刎而烟消云散了。
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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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第一场雪飘飘忽忽地落了下来,白雪映照着晴光,外面有奴仆在清扫着不算厚实的积雪。雪一下,喻观澜更不愿意动弹了,任凭外面找她找疯了,也权当不知道。
李元策缄口不言,谢无危装聋作哑,褚霁明一问三不知,三个人把喻观澜的行踪藏得严严实实。提起来就是不知,问李元策,李元策便故作高深地说:“喻卿替朕办事查案,走漏风声,是怪在哪一位大人身上呢?”
喻观澜和褚霁明把人证物证搜集起来,一起给李元策送去,朝堂上天天上演弹劾戏码,时常有大臣被贬斥。
就连沈总督,都被参了个治家不严的罪行。严御史在朝堂上长篇大论,从教子不善扯到家风不严,再从家风不严扯到身心不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心不正则不能修身,不能修身则家不齐,连治家都治不好,谈何治国平天下?直把沈总督堵得哑口无言。
喻观澜特地找了一日晴光灿烂的日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乾清宫里去了。乾清宫的摆设变了些许,李元策刚歇晌起身,见她来了扬起一抹期待的笑,拍拍身旁的床榻:“你来了。快坐下。朕让人上茶。”
“不必。”喻观澜挥手让宫人退下,低头看着越长越高的李元策,在他身旁的床榻上坐了,慢悠悠问,“陛下杀我,可有悔意?”
李元策的动作猛然一顿,紧接着抬了头,清澈的双眼仿佛两块世上最纯澈的水晶,洞穿人心。他的笑容童真而懵懂,声音也满是孩童的稚嫩:“当然悔。后悔至极。皇兄,朕知错了。”
喻观澜闻着殿中淡淡的龙涎香,心却早已如冰雪般:“是吗?那陛下可否告知臣,臣死之后,谢大将军是什么反应呢?”
满室寂静。
良久,李元策幽然道:“皇兄可是知道了什么?莫非谢大将军,也回来了?”
“我自有我知道的方式,陛下直说,臣洗耳恭听。”喻观澜嘴角微弯,呈现一个略显嘲讽的笑,“谢无危何尝不知逼我的下场,他想来也是恨透了我,如陛下一般。”
李元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放下茶杯,他从榻上下来,眼里蒙着层层水汽,好生惹人怜惜。他低着头惴惴不安道:“朕……朕……皇兄去后,将军与朕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来大将军递交辞呈要求告老回乡,朕没有允。”
喻观澜面上不置可否,内心却想——你怎么敢让谢无危回西北,留你独自面对豺狼虎豹?
李元策慌乱地去拉喻观澜的手,小心翼翼道:“皇兄,朕真的知道错了,是朕……是朕糊涂。你都是一片好心,是朕被人蒙蔽。”
喻观澜轻轻挣开他的手,面色平静,心中不起波澜。许是失望攒够了,如今看李元策演这么个可怜的模样,喻观澜心中竟然还有些想笑。
李元策一怔,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眨了眨眼,泪珠顿时滑落下来,呢喃道:“皇兄也不要朕了吗……朕生而丧母,三岁丧父,母后控制着朕当个傀儡皇帝,除了皇兄无人在意朕的感受,无人关心朕,他们关心的都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