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囚犯

封闭的入口……万幸他们动作稍快一步，否则极有可能因沈巍的这一下救人之举而永远回不来海星，永远交代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了。

“你不在房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沈巍低低地问了一句，夜尊抬眼看了看他们二人，便将双手从身后伸出，张开手掌来，而他一只手里握着的竟是一个摔成两半的汤碗，就是沈巍午饭前给他送汤用的那个，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是一个摔得更碎些的汤匙，而他也不用个什么袋子之类的来装这些碎片，就那么用手握着，两只手全被那些碎瓷片划得鲜血淋漓，突然就这么血淋淋地亮到别人眼前，若换了一般人，只怕非被他吓得当场尖叫不可！

“你这是怎么回事？”

看上去还算淡定的沈巍皱了皱眉头，问道。夜尊脸上也是一副同样淡定自若的神色，漫不经心地答：

“不小心打碎了，我把它们丢出去。”

“你别出去了，回房间去，这些碎片交给我，我顺便丢了就是。”

沈巍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赵云澜动作迅速地闪回房间，抽了个垃圾袋出来，撑开递到沈巍手中，沈巍便提着那垃圾袋举到夜尊面前，示意他将那些碎片丢进去。夜尊不看赵云澜，也不看沈巍手里的垃圾袋，只抬脚向一旁走去，边走边说：“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去丢。”

“不行，你不能出去！”

沈巍胳膊一伸便拦住了夜尊的去路，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但又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生怕惊动了四邻。赵云澜只能站在原地，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夜尊被他们从地星带回来一事，除了特调处的人外就再无一人知晓，连赵心慈也瞒着。而他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夜尊已经没了法力，曾经让他们谈之色变的吞噬异能再也发挥不出，外表虽没受什么伤，但却虚弱得像个久病初愈的病号，连路也走不稳，更遑论再去伤人。沈巍于是将他安置在自己的房子里，他则搬去对面借住在赵云澜家，赵云澜上班后，他便监视着对面，不许夜尊离开房间半步。夜尊对此安排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反对，或许以他现在的情况，他也没有反对的资格，只能乖乖听命，每天他的一日三餐都由沈巍负责送去，衣服鞋袜之类沈巍也给他买了好几套，可他似乎就是不爱穿那些新衣新裤，每次赵云澜见到他时，他穿的都是沈巍留在衣柜里的那几身，还一定要戴上和沈巍一模一样的眼镜、梳一模一样的发型，连使用古龙水的浓淡程度都要和沈巍保持高度一致。要不是赵云澜，换成别人的话，百分之百是分不清他和沈巍的区别的。

但是，他赵云澜对此又能多说什么呢？那是沈巍的弟弟，不是他的弟弟，沈巍管得，他赵云澜却管不得啊。

何况当初在地星，若非他最后一刻手下留情，及时停下了那刺向沈巍心口的冰锥，后果会怎样，赵云澜压根想都不敢想。从这个角度而言，如今他能和沈巍双双活下来，纵然尚未挑破某些事，也无妨日日相伴，还得感谢那夜尊呢，可是这种念头赵云澜却同样也不敢多想：一个杀人狂魔对自己的亲哥哥心软，就值得大加称颂了？这称颂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点？被他害死的其他人呢，这对他们公平么？他赵云澜身为特调处处长，又是镇魂令主，本就该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他却纵容沈巍救了一个残害苍生的魔鬼，若论内心煎熬，难道他逃得掉么？

可，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又如何去面对沈巍呢？那个世上对他最好最亲的人，那个他这一生都不想再辜负的人，如果再惹他伤心，他更无法原谅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只做那对兄弟今后人生的旁观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劝，否则，他的良心，也始终没法解脱……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难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要把我当成囚犯每天关着吗？那和我被困在天柱里又有什么分别？”

被沈巍拦住的夜尊无路可走，忽然便眼圈一红，赌气似的握紧了双拳，可是这样一来他的手更是被掌中的碎片刺中，汩汩鲜血顺着手指流淌而下，连西装上也溅上了好些。夜尊似是吃痛，猛地又松开了手，任凭那些染血的碎片叮当掉落一地，然后便像忍不住了一般，将两手递到眼前，冲着挡在他面前的沈巍倒吸着凉气叫：

“嘶，疼……”

赵云澜没作声，沈巍闻言却仿佛被戳中了心肝，目光蓦地一冷，从夜尊流血的手上扫到他龇牙咧嘴的脸上，沉声问道：

“你也知道人受伤了就会疼的么？你也知道疼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了？”

沈巍问完最后一个字，声音便似带了些哽咽，一个转身便进了房间。赵云澜仍旧不语，夜尊张着两手呆怔在原地，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动了几下嘴，却没说出什么来，眼见着他的眼圈越来越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沈巍却又从屋里出来，手里端了个医药箱，径直走过夜尊身边，又进了对面的房间去，口中只吐出两个字：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