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钰王殿下?
江月之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细细在记忆中搜寻这一名号的踪迹。
幼时她虽不常进宫,但也曾听爹爹提起过一些宫闱之事。直到久远的童年回忆被掘地三尺,脑海中才勉强泛起些许模糊印象。
犹记得爹爹曾说过,先皇与先皇后感情甚笃,年近半百仍勤于耕耘,膝下子嗣延绵不绝,而十七皇子周寻意——后来道号取作司弦,便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诞下司弦后没两年先皇便薨了,前太子也即当今圣上周寻祯登基,由于与司弦这个同母胞弟年纪足相差了二十岁,再加之司弦幼时莫名染上怪病又颇得怜惜,是以圣上几乎一直拿他当亲儿子来疼爱。
而今圣上也不负众望,延续着周姓皇室开枝散叶的传统,早在东宫时便与沈良娣育有两子一女,而眼前这个钰王,应当正是圣上次子周怀麒,细算来如今年方十九,倒是比司弦这个皇叔还大上两岁。
待周怀麒走至近前,江月之才回过神来,拱手一礼:“谢过钰王殿下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怎好让殿下为在下破费?”
周怀麒生得眉眼锋利,和煦的笑容却令人如沐春风。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我既在宫外,便不必如此拘礼。我观阁下气度不凡,有心结个善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江月之维持低头拱手的姿态道:“幸会,在下名叫杨广泽。”
“杨公子既也有此雅兴,不妨同本王一道?”周怀麒笑呵呵做出请的手势,“本王听闻,今日清和楼可要唱一出好戏。”
江月之不好再推拒,便顺水推舟道:“多谢钰王殿下。”
迎客娘引着二人踏进清和楼,迎面传来淡雅扑鼻的香气,楼内宽阔敞亮,阶栏整洁如新,正中央设有一座高大戏台,三面环着雕梁画栋的精致阁间,不时有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穿梭而过,迎来送往的各个迎客娘皆是雪肤花貌,袅娜多姿。
江月之的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四周,暗暗观察着经过的每一个人。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身侧的钰王。
她余光注意到,周怀麒的眼神似乎不经意地落在自己脸上,停留一瞬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随后温和的声音传至耳畔:“听口音,杨公子不是长安人吧?”
“在下乃湄州人士,因屡试不第,才特地来长安寻表哥帮忙谋一份差事。但我与他到底多年未见,实在难以开口求这份人情,听闻表哥素来爱好戏曲,本想投其所好,带他到大名鼎鼎的清和楼消遣一番,只可惜今日才发现自己囊中羞涩,怕是请不起他。”江月之随口胡诌道。
“看来杨公子的表哥是大人物了。”周怀麒笑道。
话间,迎客娘轻车熟路地带他们来到二楼一间视角极佳的雅厢,两人落座,小厮殷勤奉上茶水。
“大人物倒算不上,我只知他在京师衙门当差,具体当的什么差我不甚清楚,但或许有些人脉吧。”江月之含糊其辞道,反正京师衙门上下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吏,万一他真有心特意去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周怀麒一笑置之不再追问,而是将话头一转,忽然换上惋惜神色:“可杨公子你来的不是时候,近来京中出了大事,你表哥若是在衙门当差,此时恐怕是忙得抽不开身,更别提帮你寻生计了。”
江月之心头一跳:“什么大事?”
“听闻是霁王在回京途中遭到刺杀,中了毒箭不治身亡,圣上大发雷霆,令京中所有大小官吏配合刑部和大理寺,全力追查幕后真凶。”周怀麒轻声一叹,低头抿了口茶水。
江月之愕住:“霁王?死了?”
她在逃亡途中曾想过找司弦帮忙再敲打敲打顾生朝,好问出冥界的真正入口,又料想司弦和师父定比她先回到长安,便以长安为界给他们去了几道传音符,却始终不曾收到回复。
莫非司弦和师父真的出事了?
见她神色凝重起来,周怀麒露出疑惑的表情:“杨公子,你似乎对霁王的死很意外啊,莫非你与霁王相识?”
江月之心中咯噔一声。
不对,眼前这钰王分明是在试探她。
看来此人很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一边回想自己可能是何时露出了破绽,一边若无其事端起茶水道:“在下与霁王,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吧。”
此时若是否认,恐怕只会更加引起他的疑心,倒不如顺势编个旁的事由。
周怀麒饶有兴致道:“哦?你如何与他认识的?”
“前些日子霁王殿下奉命前往闫州捕龙,人人皆知。在下途径桐芽县时顺道凑了个热闹,谁知恰好赶上当地百姓聚众闹事,误被霁王当做了其中一员。”江月之道,“那时碰巧看到他的魂玉,发现他小小年纪竟已接近元师境界,想来定是道法高妙,所以我方才听闻他的死讯才如此惊讶。”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