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蛊

司弦的话甫一落地，江月之抬头，却意外透过他身后躁动的人流，远远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帷帽隐在不易被觉察的暗处，似是在默默观察，看身形竟像是个女子。

不等江月之再细看，便被酬冬一把伸手捞起：“姑娘，随我走吧。”

......

飞霞楼，流丹阁。

司弦以手支颌望着窗外，手指淡淡点桌。

酬冬肃然立于左侧，小厮弓身屈于右侧。

面前上了满满一桌海味珍馐，却良久无人动筷，空气凝涩不动，厢中静得几乎能听见窗外雨丝飘落。

江月之思忖再三，挥手让小厮退下，尔后开口打破沉默：“霁王殿下，民女已想好第一个问题了。”

司弦不语，只一挑眉示意她说。

“百姓动乱，鱼龙混杂，殿下为何要站在人群集中之处？”

听了这话，司弦仅思索了一瞬，眸中重新聚起半真半假的笑意：“因为我爱看热闹。”

江月之：“......”

须臾间，司弦忽地面色一变，紧紧拧住眉头，忍不住抬手捂住心口，原本脸上那一抹谑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万分的神色。

酬冬大惊失色，立马上前扶住他：“殿下，您怎么了！”

她注意到酬冬搭在司弦脉上的手凝起一团淡淡雾气，似在施展甚么疗伤安抚之法。江月之叹了口气：“殿下莫非忘了民女此前说的，中了占心蛊虫后所言绝不可作假，否则——就会遭受蛊虫噬心之痛。”

司弦疼得冷汗直流，连跟她较劲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咬牙从喉咙中艰难挤出一个字：“换......”

“好，那民女换个问题。”

江月之却一时间难住了。

她对眼前这位霁王殿下知之甚少，幼年还在长安时，他还是个木然无觉的痴儿。犹记得有次父亲带她和阿姐进宫参加群臣筳宴，经过玉合殿前亭榭时，她曾远远望见宫人在花园中拿着个拨浪鼓对他逗趣，而他却是眼神空洞茫然，毫无反应，仿若失了魂似的。

经年后再听到他的消息，便是从莫闲的口中。

江月之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左右今日都逃不过一顿罚，她索性试探着问道：“殿下七岁那年，进宫为殿下治病的道人是谁？”

司弦一听，强忍痛楚飞快答道：“我不知他真名，只知他的道号叫隐蝉。”他生怕占心蛊虫钻牛角尖，又补充道：“隐约的隐，夏蝉的蝉，功力高深莫测。”

此言一出，心口疼痛骤然纾解许多，司弦原本拧在一处的眉目如暗夜昙花渐渐舒展开来。

果真是师父，江月之只觉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内，又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师父当年立下如此功德一桩，按理应被奉为上卿，又为何会去了五竹镇？

她便借机问出心中困惑：“那隐蝉道人之后去哪了？”

“这我怎知？治好我之后，皇兄要赏他金银珠宝，赐他高官厚禄，他却只道自己无功无劳，甚么奖赏也不要，便游历民间去了。”吃过一次蛊虫发作的苦头，司弦已然变得十分规矩，答得尽善尽美。

仅余下最后一个问题，江月之却苦思不出了。

司弦神色早已恢复如常，见她提不出问题，也不慌不忙，甚至悠悠举筷夹起一小块鲜嫩蟹肉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道：“不急，你慢慢想。”

这话看似体贴却分明带着凉意，送入耳畔时叫江月之心中一抖。

她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坏主意。

江月之主意已定，坦然问道：“解蛊之后，殿下欲将民女如何处置？”

司弦一听，不由得粲然一笑，桃花眼中盛满银河之水：“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江月之心中一肃，当即起身推开座椅：“殿下蛊虫已解，民女告退。”

电光火石间，酬冬领了司弦一个眼神，立即飞身拔刀，铮铮银光拦住她的去路。江月之不甘示弱，飞快闪身躲过震荡的刀气，又利落地下腰后翻避开其余攻势，轻盈落地之时瞥见酬冬腰间一块紫红色魂玉，原是玄师后期。

看来今日免不了一场斗法了。

江月之不欲让他们看出自己的真正实力，只果断并指捻诀，侧身闪过攻至面门的刀光同时迅速打出一道灵气，那道灵气疾如闪电，冲着酬冬的刀直直飞去。酬冬提腕一转刀面将它轻松打散，下一刻，那道灵气却忽然化作无数刺目白光，宛若万千道剑影飞溅，准确地将厢内汹涌的刀光尽数击退。

酬冬被这凌厉章法逼得后退一步，按住刀吃惊地望着她。

江月之负手淡然露出微笑，方才那一式仅用了五成功力，她甚至都无需召出一线天。

在旁观望全程的司弦眸色变得幽深，他纵身跃上案，足尖微微一点，案台上的珍馐竟纷纷浮空而起，接连向江月之疾速飞来。她毫不示弱，几番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