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个曾经在一起生活的母女，如今变得如此生硬与尴尬。二人在房间内只有长久地沉默。白雪静静地望着母亲，她的青丝正在褪却，她的斑纹正在吞噬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庞，她老了，不再是那个记忆中充满鲜活的人，也不再是对生活充满愿景积极的人。

可见她的日子并不是很快乐，也不是很容易。

多少年了，她们两个没有交心沟通了，彼此不再了解对方，从电话、微信、朋友圈的细枝末节中，能接触到的面越来越少了。

母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她的支持与鼓励，她的迟钝与悔恨，都是如此清晰又真实，她是爱自己女儿的，白雪坚信着。但自己潜意识之中却又将一部分过错归咎于她。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

此刻的白雪，已经无法敞开怀做自己了。不得不沉浸在黑暗下那双手带来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

她总会假装的坦然面对，可越到深夜，那些恐惧就越凶猛地来袭，反反复复刺痛着身躯，那些备受的□□，让精神之上创伤面也越来越大。

或许痛不欲生就是如此吧。

或许这就是地狱吧。

无论是原谅宋颢瑶，还是母亲，白雪都无法坦荡地做到，更无法放过自己，亦无法将往事放下。

宋颢瑶变了，母亲也老了。

自己在世上依旧苟活着。

母亲坐在沙发的一隅，双手拇指不断地搓着掌心，不敢抬起头，放在膝盖的手机时不时来上一通电话，但她没有接通，选择了静音。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五分钟过去了，她的屏幕再次亮起，未接来电显示已经有了五通。

白雪好奇地询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重要。”母亲抬起头，将手机扣在膝盖上。

白雪将一切映在眼中，有很多想要传达的万语千言，当要涌到唇边的那一刻，却消失不见，看来现在仍是尚不可言说。

“最近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别担心，小雪。”

“哦。墓地选好了吗”

“选好了，就跟你姥葬在一起吧。你姥爷之前也是这么说，明天就把他们一起迁过去，再付个款就行了。”

“行，明天几点出发？”

“九点。”

“好”

“雪儿”

“怎么了”白雪疑惑得询问，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嗯…没事”双方都有太多内心话了，可需要做众多思想准备的言词，最后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法传达又有什么用呢？

仔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白雪用手捏了捏鼻梁，沉沉地呼吸。叹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此刻，母亲依旧拿着手机，并且将其放在身后，白雪感受得到，她一定在隐瞒着什么，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只能顺着话题一点一点地试探。

“明天安排好墓地，我应该就直接回去了。”母亲走在她的身后，姥爷家的楼房与母亲居住的地方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是相邻的两个小区，当时租下，是为了相互能有个依照，因此格外的近。

凛冽的寒风依旧呼啸的吹着，今日的阳光也玩起了捉迷藏，看不见，灰压压的云层仿佛下一刻就要塌陷了下来。

“那么快就回去啊，不再待几天吗？”

“不了，还有工作要处理，得回去了。”

白雪每走几步就慢下来等待，她的腿脚不利索了，这又该如何是好，白雪只是默默地记着应该给她买个护膝了，东北的冬日着实刺骨。

如今母亲的爸爸也去世了，身为女儿的自己也要离开了，她一个人在这个落寞的小城，成为千千万万的空巢家庭之一，她又是如何想的呢。

其实自己的工作在家也可以，就是需要偶尔回帝都出个差罢了，但此刻的白雪却无法选择这一步。

“雪儿啊，早点回来吧，我们回到最开始，好不好，咱俩相依为命，不是很快乐吗？”

“妈，我……”白雪只要一想到与母亲住在一个屋檐下，闭上眼睛依旧是那段不停忍受的经历，既羞赧又无力。她暂时还没有办法，自己是个胆小鬼，只会逃避，总以为离开痛苦源就可以解决问题，可十年了，依旧没有让她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这样是不行，白雪早就都明白了。

“欸，妈知道，都知道，那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母亲突然转变了想法，她总是为白雪着想。

白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应道着“嗯”。

“什么时候想回来，你就什么时候回来，妈不强迫你。”母亲用着有气无力的声音回复着白雪。为人之母，她知深知自己确实伤透过白雪的心。

“对不起，妈。”白雪哽咽着，依旧无法选择与母亲一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