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顾宁窈。”

“嗯？”

“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不好。”

“唰———”

顾宁窈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头上被激了一层冷汗。

又来。

梦里无限重叠，一层一层空间接着一层空间，空白的世界里，只有一句句对话不断地响在耳边，声音熟悉又陌生。

那声音像是顾父的。

饱含慈爱和关切。

又像是…..柳欲州的。

低沉而带着颤音。

这梦做了无数遍。

多得她听见开头便惊晓那是梦。

可还是一遍遍地听下去，停在那里。

到底还是在愧疚。

对顾父，亦是对柳欲州。

这些年她总能收到匿名汇款。

最初只是小几千，后来对你越来越大，从几万上涨到了数百万。

那钱她从来没动过，心里清楚那钱到底是谁寄过来的。

因为汇款附加信息是———照顾好自己。

且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傻子。

柳欲州确实做到了不再打扰她，却没做到不再让她来干扰自己的生活。

顾宁窈的影子无处不在。

*

顾宁窈在庙前拜了又拜，插上三柱香。

她虔诚祈愿，求了多时。

“女施主？”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其中有着刻意为之的沉稳，压着气，让话音更加成熟。

顾宁窈转过头去看。

那小和尚嫣然一笑，“施主，果然是你！我等了你好些年呢！”

顾宁窈走之前跪拜之时，捐了些香火钱，那时那小和尚怯生生地在角落里看着她。

那时，她问：“看我干什么？”

小和尚迟疑着开口：“施主….你的生活好像不太好，有些糟糕哦。”

孩童总能感受到常人无法察觉的气场。

他看顾宁窈周身压抑极了。

顾宁窈怔了下，接着勾起笑，蹲下身和他平视，“有多糟糕？”

小和尚：“嗯…..很糟糕！但是施主，你的运气很好！”

运气好？

当时孩童想细给她解释为何说她运气好，但终究磕磕绊绊，词不达意。

这些年他一直等着顾宁窈再次到来，只为了能把当时没能说明白的话给表达出来。

今天，得偿所愿。

小和尚连忙小跑到她身旁，拽拽她的衣角，“施主，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他还对着佛像拜了拜。

顾宁窈跟在他身后，穿过前来跪拜祈福的人群，陪他进了处古式厢房。

再出来时，顾宁窈手上拿着一个竹签。

那是人为雕刻的上上签。

易圆夙愿，千金难换。

与此同时。

隔壁厢房中，一位年老的住持率先出门，身后跟随着的人便是这几天频繁遇见的那位。

柳欲州。

住持口中的话没停，语重心长地和身后的人念叨着：“施主，前路漫漫，何必迟迟不肯向前，况且人生各有命，得不到的，永远都只是耳畔转瞬即逝的微风，轻抚而过，只余被吹拂的人站在原地回忆。”

“那不是风，是蝴蝶。”柳欲州听不进去那话，尤其是“得不到”那几个字，让他下意识地出声反驳。

这寺庙以求姻缘盛名。

虽凡事皆可祈愿，佛怜众生，但这寺庙里的佛似乎格外怜爱天下有情人，所求姻缘必成佳话。

柳欲州深陷沼泽，他放任自己下沉。

来寺庙与其说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祈愿，不如说是为了碰见顾宁窈。

他猜测顾宁窈会来，只想看上两眼。

再前行几步，他便看见顾宁窈站在祈愿挂条的栏板前。

风吹过，扬起张张红色的许愿纸，上面是一个又一个书写下的虔诚心愿。

她平安。

一张纸条只写着这三个字，却格外显眼。

因为那张纸条上以血为墨，血印在红色纸张上，那字没有因为颜色相同而消失，反而像刻在纸里，融着所愿，更显羁绊。

其他纸上并非没有以血写字的，只不过那些愿望大多是对钱财、地位的急切渴求，只显偏执。

所以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才颇为可贵。

光透过去，俗世之间的红线仿佛因此牵连，清晰可见。

“顾施主。”

住持显然认识顾宁窈，唤了一声。

顾宁窈闻声转过头，视线先落在住持的身上，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而后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