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一点小痛

温暖的地下室里缭绕着各种情绪，叹惜的，不解的，心急如焚的。

劾罗里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力，就连睁开那两层眼睑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闭着眼睛，用恍惚的意识去捕捉空气中的声音，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继续做梦。他刚刚才逃脱了一个无比惊悚的黑暗梦境，暂时不想再做梦了。

“不！不可能的…阿…德奥……你一定……有什么……法！……”小女孩的哭声鼓噪着他的耳膜，她哭得那么伤心，可是那声音好模糊好缥缈，他只能捕捉到支零破碎的碎片。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是莉莉斯，她怎么又哭了？

劾罗里克集中起涣散的精力，想听见更多的对话，然而接下来只听见一声苍老的叹息与女孩的呜咽。

“……不可能……残疾无可避免……”

莉莉斯，不要哭了，为什么哭成这样呢，是被谁欺负了吗。莱恩，苏珊，阿德奥兹，拜托，让她不要哭了好吗。

虚弱的意识在一片纯白中飘忽着，那些零零散散的话语重又消失不见，一切陷入了无波的寂静，或许这样的行为就应该被叫做沉睡。当劾罗里克的意识再一次醒来时，他才终于得以睁开眼。那张熟悉的小脸出现在他面前，哭得脏兮兮的，一抽一搭的，但却十分安静地看着他，眼底是藏不住的关切和心疼。

莉莉斯？他张着嘴，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发出的却是虚弱的呜咽。对了，他现在根本无法化形成人，龙形态是没有办法说出人类的语言的。

劾罗里克缓慢地转了转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他此时正躺在一个十分宽阔的，足以装下一头成年巨龙的房间内。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设施，只有一个宽大的灰石台阶，直通往墙壁上方开出的门洞。偌大的天花板上连吊灯都没有，但有几块萤石在上面散发着热度与光芒，将屋子照得温暖又明亮。

贴着棕红色墙纸的四壁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半透明晶块，那些晶块都是未经雕琢的质朴模样，朱红色，翡翠色，紫罗兰色，每一块都那么流光溢彩。晶块上散发出的温热能量让他觉得很是舒服，看来这是一个对于龙来说再好不过的疗养所了。

劾罗里克愉悦地舒了口气，他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便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来。这一动，却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严重的异样。

他看见自己那只刚刚来得及发育健壮的翅膀，除了翅膀根部尚且还残留着一块肌肉，其余的地方都几乎只剩下了几根包着皮肉的骨头。最末端的那些部分连皮肉都不剩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骼直接暴露在外，狰狞可怖。最可怕的是，就连剩下的骨骼也并不是完整的。中央的位置空洞洞的，很明显缺少了两截翼骨，就像是断了两根手指的怪物的爪牙。

这是……他的翅膀？

“你醒了？”莉莉斯看见劾罗里克醒来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自己翅膀上，她的心又感到一阵抽痛。这个可怜的孩子难道是遭到了上天的诅咒吗，当他第一次从这个世界上睁开眼时，就已经失去了母亲。而这一次重伤后的苏醒，又要面对失去自己的左翼。

莉莉斯伸出小手，抚上劾罗里克的侧脸，想要把他的头转过来。但她又怎么转得动如今身躯已是她一倍大的黑龙呢。他的头仍然执拗地朝着身体左侧的方向，目光却涣散着，仿佛没有焦距一般。

“劾罗里克，不要看了……”莉莉斯鼻子又开始发酸，她想开口安慰安慰他，告诉他一切会好的。但是这样的欺骗根本不会有用，他迟早会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无法复原。雷霆死鹫的攻击极具腐蚀性，劾罗里克尚未成熟的躯体根本无法抵抗。严重的腐蚀毁掉了他整块翅膀的血肉，并且毁掉了两根翼骨，就算龙族天生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也是不可能再恢复如初的了。

龙是注定要飞翔于天际的高傲生物，没有什么比让他们失去翅膀来得更可怕了。她没法骗他，若是抱着期待最后却得来绝望，岂不是会更残忍。

“阿德奥兹这两天都在给你上药，现在已经没事了。”她想了想，最终只能吐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又努力试着微笑起来，“你昏迷了两天，一定很饿吧。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好吃的东西来。再让阿德奥兹上来看看，他看见你醒了一定很开心！”

劾罗里克回过头，伸出一只爪子按住了莉莉斯的手，又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从来没有那么可怜过，完全就是一头在祈求陪伴的受伤幼兽。

莉莉斯叹了口气，心疼不已地捧住他的下巴：“我去去就回来，保证不超过五分钟，好吗？”

好吧。劾罗里克心说着，然后松开了爪子。

确实不到五分钟，其实连三分钟都不到，莉莉斯便回来了，伴随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她带回了黑龙的食物。

因为考虑到劾罗里克身体尚且虚弱，阿德奥兹把一整头牛的肉块处理成了可以让他不费力气咬入口中的大小方便他进食。莱恩跟在后面负责用木桶把那些碎肉块搬下来，阿德奥兹则提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