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灰堆1
荆南棘突然身体颤抖,将要摔倒时,被风夕一把扶住肩膀,“你怎么了?”
“她……她在跟我说话。”
她闭上双眼,黑暗中,一幕幕画面走马灯似的略过脑海,如同有人与她对谈,又犹如往日重现。
“她说,郭盟承诺她,她若能杀了右都御史,便可为郭家立大功一件。到时候,郭盟就可以此为条件,劝他的父亲同意二人成婚。”
荆南棘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记起来了,史书有记载,景帝十三年,太子病逝,郭国舅为拥立六皇子,于白鹿台宴请反对贤妃党的大臣,设伏谋杀。但宴会中途风声走漏,景帝伏兵反击,郭国舅走投无路,一把火烧光了整座白鹿台。
“为确保万无一失,郭盟手下的人封锁了白鹿台的所有出口,这里的歌女舞姬,甚至连同他们的自己人,全部被封锁在楼阁,活生生被……”
风夕蓦地惊呼:“小心!”
他一把扑向荆南棘,二人双双跌倒在地,无数燃着火的长箭从外面射进来,擦过他们的头顶。
天地剧变,整座厢房已再顷刻间沦为火海。红被褥、鸳鸯绣,顷刻间化为灰烬,浓密的黑烟呛得人胸肺疼痛。
赤红舞裙被烧得残破,原本楞在床边的苏锦添握着匕首缓慢地站了起来,她双目充血,黑发凌乱,形如鬼魅。
“奉先啊……”
她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忽而大笑,忽而痛苦□□,不知在同谁说话。
“你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是说过,要同我白头到老的吗?”
艳丽的容颜因疯癫而变得扭曲,苍白的面庞缓缓抬起,苏锦添的双眸如幽绿鬼火,目光直直上荆南棘的视线。
她的喉中爆发怒吼,红衣美人眨眼间变成了通体黑色的魇兽,挥舞着尖利的指甲朝她杀去!
荆南棘立刻躲到风夕的身后,将他推了过去。
“风夕!靠你了!加油哦!”
骨刀出鞘,风夕挥刀上前,红衣蓝袍纠缠厮杀,动作快到几乎看不真切。
看着逐渐失去本来面目的苏锦添,荆南棘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弄错了。
她一直猜测这场梦境的主人是郭盟,但梦境的真正来源,实则是苏锦添。
在梦中向她求救的人,亦是她。
和寻常的梦不同,苏锦添似乎并不是自愿进入梦境的,她的理智不断地与潜意识相对抗,最后还是没能逃脱,以至于被魇魔利用。
思索间,风夕举起右手,白骨长刀自动飞回掌心,剑身浮现黑色咒文,并非人族文字。
他挥剑破窗而出,跃上顶楼天台。魇魔,咆哮着冲破屋顶,大口如血盆。
荆南棘也跟了上去,好在自幼习武,身子灵活,从窗沿往天台爬也一点不费力。
天台上,火舌吞没九层楼阁,赤光将夜幕染成红色,夜幕之下,铜铸白鹿屹立不倒,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展开厮杀。
魇魔虽化作苏锦添的模样,却没有实在的肉身,感受不到痛苦,骨刀几次穿透它的身体要害,却丝毫不见力量减弱。
和上次交手时相比,这只魇魔的力量竟更加强大了,它杀意汹涌,风夕找不出它的破绽,反被利爪划出几道血痕。
“郭奉先,你为何要害我!为何!”
魇魔和苏锦添的声音混杂成怪物一般的刺耳尖叫,它咆哮着将风夕掀翻在地,尖利的爪牙逼近他的咽喉。
魇魔狂笑起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你用命来偿还。和我一起下地狱吧,郭奉先,我们一起去地下做对鬼夫妻!白首偕老,永不分离!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它扑上来的同一瞬间,魇魔以骨刀刺穿其心脏,握着剑柄往下割,魇魔肉身几乎裂成了两半,却依然死死压制着他。
荆南棘爬上天台时,正看见这一幕。
若只论身手,这只魇魔显然并非风夕的对手。上次交手,风夕几乎不费力就拿下了它,它本已身受重伤,即使吸食了大量凡人的梦境增长了力量,却也没理由强到金刚不坏的程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快速环顾四周,天际色彩缤纷,如不同的颜料被打翻在了同一张纸上,晕染流动不息,是在现实世界无法看到的景象。
荆南棘睁大了眼。
对了。
上次交手,是在真实世界,而这里却是梦中。
魇魔即是梦境,它的存在并不仅是风夕眼前这名躁动的怪物,更是他们所处的整片天地。
这样的打斗注定是没有意义的,这只是魇魔分散风夕注意力的手段。他越是专注于打斗,越有可能沉浸于梦境。
可若这么说来,难道魇魔就没有弱点可以击破了吗?
不,梦不可能全然独立于现实,二者之间一定存在连接点,这或许就是魇魔的弱点。
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