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柔肠断
在扶鹤归摊前的位置坐下,她瞧着扶鹤归,神色娇蛮:“我在此处候了一个时辰,写完我的才许走。”
扶鹤归的目光从那二十两银锭上滑过,刚要站起的身子又重新落座。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嗤笑一声:“原来先鄜王府的世子而今也会为这几两银钱折腰啊。”
扶鹤归对身周的奚落嘲笑充耳不闻,他只提笔看向县丞千金,询问:“谢小姐想让扶某代写些什么?”
谢妍娇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露骨的情意毫无遮掩,她笑了笑说:“情书。”
扶鹤归明白过来,冷淡回绝道:“扶某已有妻室。”
“你日日准时归家,我还当真以为你家中有什么美娇娘温茶相候,可我带人去你家中看过,那陋宅里分明空无一人。”谢妍娇丝毫不觉滥用衙府职权私闯民宅有何不妥。
扶鹤归蹙了蹙眉,神色染上浅淡的不悦。
“况且就算真有妻室,如今和离不过一纸文书之事,扶世子是自恃出身高贵,瞧不上我这等商户之女吧?”谢妍娇一哂。
“我已被贬为庶民,身无爵位,这声世子扶某不敢应。”扶鹤归语气愈发冷淡,“谢小姐家世显赫,谢家为云水郡首富,扶某一介罪民攀不起这高枝。”
“你——!”谢妍娇倒没想到扶鹤归真敢这般给她甩脸色。
她拍桌而起,瞪着扶鹤归说:“你既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尊荣华贵的鄜王府世子,也知道在这云水郡我谢家一只手指就能捏死你,就该乖乖识趣。”
谢妍娇一发火,身周围观的人都退开了数步,活像她是什么吃人的母老虎。
扶鹤归抬眼看她:“谢小姐也要学县丞夫人当年强取豪夺吗?”
身周围观的人有人唏嘘:“这扶公子说话好勇啊。”
有人小声接了话:“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好欠打。”
谢妍娇被这煽风点火的闲言碎语彻底挑起了怒气,她厉声道:“我再问一遍,我这情书你写还是不写?”
扶鹤归平静道:“不写。”
“不识好歹的东西。”谢妍娇脸色一沉,抬手掀了扶鹤归的摊桌。
扶鹤归退后避开了两步,纸笔和未收拢的钱匣子随着翻倒的桌案摔掉在地,撒落开的铜板和碎银都沾了墨渍。
“来人,给我打!打到他愿意写为止。”谢妍娇扬起眉,对着随行的官兵命令道。
衙府官兵将他围住,避无可避的扶鹤归被踢中腹部后身形摇晃了一瞬。一名装着干练的贴身侍卫趁势踹过扶鹤归的膝骨,反手又对着他左肩一记手刀,瞬间将他制倒在地。
他左肩有伤,这般重击几乎让他生出左臂肩骨断裂的错觉来。施虐的暴行仍未结束,围在他身周的官兵发狠般对着他拳打脚踢。
扶鹤归忍着痛攥紧了拳,他跪在地上捂着胸口闷咳几声,生生咳出几口鲜血来。
那血溅到了谢妍娇裙摆上,她才终于叫了停。
扶鹤归被谢妍娇捏住下巴抬起头,他冷淡的目光与谢妍娇相撞了一瞬。
谢妍娇手上钳捏的力道加重:“还以为骨头有多硬呢,原来是个病秧子,才受了这么点儿伤就吐血,以后岂不是得关在府邸里娇养着,磕不得碰不得。”
扶鹤归又闷咳了几声,他垂敛下眼睫,借着眼角的余光瞥向暗处的几道身影,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妄动。
谢妍娇轻拭掉扶鹤归嘴角溢出的血渍,眼中流露出几分可笑的疼怜:“摇头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扶鹤归神色微厌,挣了挣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侍卫摁得动弹不得。
“我再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你若明日乖乖上我县丞府,我谢家便奉上茶以宾客之礼相待。”谢妍娇温和的语气顿了顿,转而威胁道,“若还是不愿从我,我便当街将你绑回来成亲!”
有位明事理些的围观者看不下去,低声喟叹了一句:“让昔日王府世子上门做商户世家的赘婿,与折辱何异。”
有一人敢先发话,便有人敢接着说出自己的怨怼:“呵,谢家在云水郡一手遮天,这青天之下怕是都没有王法了。”
谢妍娇一记眼刀狠狠地朝人群扫去,但围观的人太多了,她厉声道:“谁对我谢家有意见,站出来说。”
此时倒无人敢发声了。
谢妍娇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带着随行的侍卫和官兵张扬离去,被吓得噤若寒蝉的众人也接连散去。
扶鹤归缓了缓,待身上的疼痛开始麻木失觉,才伸手去将散落满地的铜钱和碎银拾了起来。
作摊位的桌案已彻底报废了,谢娇妍既撂了狠话,他明日不好再出摊。扶鹤归俯下身,沉默着一点点清扫遍地的残藉。
一名乞丐装束的少年突然朝扶鹤归跑过来,撞了扶鹤归满怀。
扶鹤归微顿,想将他拉开些,那小乞丐却拖抱着扶鹤归的衣袖滑跪在地,一副市痞无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