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

沿海的城市似乎总会在夏日时分遇到飓风暴雨等恶劣天气。

顾倾习惯在身上灌上一道“镜花水月”，透明的薄薄一层“镜花水月”，罩在他周身上下，不仅仅可以抵抗突如其来的攻击，还能御寒防水，极其适合现在在大雨中奔波。

在他到了斐然酒家门口时，只瞧一位老者抱着一旁的一棵树，身上的蓑衣斗笠都被飓风卷跑。

他忙在这位老者身上渡上一层“镜花水月”，然后背起他往斐然酒家而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如今再次遇到莫晚亦是机缘巧合。

若他没有下山，没有救人，没有踏入斐然酒家，是不是便不知道，她竟还活着。

“喂，你究竟在想什么？”莫晚叹气道：“你将我拉着走到二楼，避开楼下的人，到底是想与我说些什么？”

顾倾一下子被她问住，与他镇定自若的面貌上不同，其心底已然是波涛汹涌，千万话语最终汇成了：“你好——”

莫晚扶额：这个呆子！

然后看着他执着续缘仙剑，走到门边，将门一开——

几个意思？莫晚腹语，难不成让我走？

门外。

存善这个小子，趴在门上，随着顾倾房门一开，他一时站不住脚，跌跌撞撞、摇摇晃晃，最后在这么多听墙角的人中“噗通”一声，跪在了顾倾身前。

莫晚紧绷的神情因为存善的跪下而放松。

她抿着嘴紧紧地扭起眉头，紧接着实在忍不住了便蹲下身捂着腹部，然后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中央，从一颤一颤的到跌坐在地上，最后毫无规矩地捧腹狂笑。

她边笑边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哈哈，没必要吧，你居然给顾离忧行如此大礼！这叫什么，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阿浅！”存善忙手脚并用地起身，朝着莫晚跺了跺脚，发现众人似乎也在跟着嘲笑他了，羞红着脸一头扎入人群，边是往外面挤，边是哭喊：“我没脸见人了我！”

随着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这间客房的外面也没了别人，只留下酒家外头的暴雨和飓风的声音。

顾倾又是将房门轻轻一带，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在门上捏了一道防止偷听和进入的术法。

“现在打算说什么了？”莫晚坐在地上问起，她一想起方才存善偷听不成反跪地，又忍不住露出笑意。

“你怎活着？”

顾倾冰冷的话语刚落，莫晚面上的笑容顿时凝结，她反问道：“我活着碍你事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倾望向莫晚，看着她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他心中反反复复纠结着措辞，“我是想问，你怎么活下来的？”

莫晚摇摇头，这些话，少几个字，意思天差地别，尤其是配上顾倾总是淡漠疏离的语气。若不是她和他不仅仅同窗，不仅仅当时同住一间屋舍，更是几乎是同时拜在当世三尊门下。交情比上寻常的同窗，是多了那么几分。

因此她其实明白顾倾一开始的话语是几个意思，可就是忍不住地想反驳他。

“我怎么活下，与你何干？”莫晚双手背在身后，往顾倾那儿迈了一步：“难不成，你想告发我？”

顾倾低眸往后退了一步。

莫晚逼近：“还是说，你想拿我去仙盟论功行赏？”

顾倾听罢，猛地抬起双眸，难得将时常挂着的冷漠换成了其他，“我们是同窗，我绝不会这般对你。”

如以往那般，顾倾总是有着自己的底线。

看他冷漠非常，遗世独立，受仙盟赞誉乃是最后的风骨。

但他总是会如此善良的对待所有的同窗。

记得在昆仑山时，莫晚和几个朋友破开结界一角，偷偷下山去玩，顾倾虽没与他们一同下山，却一直守在被破开的结界处，若结界因时间过久闭上了，他便会着手打开，若有什么人来到这儿，他亦会起身，沉默地用身躯挡住。

莫晚明白顾倾并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坏人，只是她心里就是莫名的对他有着一丝丝厌恶，说不上来也道不明白。

莫晚长长叹气，稳下心绪，问起：“那你为何要将我关在这里？”

顾倾缓缓答之：“因为，你身上有我阿兄的气息。”

他见到莫晚神色微变，便继续说着：“我阿兄顾亦，你应当认得，五年前他失踪了。”

是四年又八个月。

莫晚沉思片刻，手里捏着自己的衣角，下意识的反复地摩擦。兀然，她抬起眸子，看向顾倾，眼神之中有着丝丝探究，“顾离忧，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听见他应声了，莫晚便问：“我，是怎么死的？”

怎会有人问自己的死因？

顾倾冷漠疏离的眸子里在今日又多了一分其他情愫——疑惑。

他注视着莫晚认真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