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旧梦(1)
霁灵百无聊赖,正如那时候她跟卿寻说宫里的生活无趣至极、不明白为何芸芸凡人都趋之若鹜一样,她至今仍对此感到不解。
大婚典礼纷繁复杂,不但要沿用民间的“六礼”程序,还要在典礼前夕由纳后使节带着册宝向新后宣读册封御诏。
说起来,纳后使节还从未见过如此狷狂傲岸的女子,她非但不跪地接旨,更是没等念完旨意就十分不耐烦地扯过诏书,皱着眉头振振有词地嘟哝着:“我不是都让李郴删掉许多不必要的流程了吗?怎么还这么麻烦?!”
纳后使节不敢多言,递了诏书就悻悻离开,等出了门,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回身望了一眼长定阁,总觉得此地阴气笼罩挥之不散,不敢再多逗留,匆匆跑去准备大婚当日的奉迎车队了。
此间子世曾来过一次。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霁灵吃多了果子正沿着竹林栈道遛弯消食,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她下意识抬掌攻去,却听对面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颇有几分盘问之意道: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霁灵眯起眼睛,隐约瞧见一条巨大的、盈着怒气的狐尾正在暗夜里摇摆。她敛去掌心魔气,背着手溜达到子世身边,理直气壮地反问:“他既可以娶别人,我又为何不能嫁给别人?”
子世有些抓狂地甩动狐尾,“可他没娶成啊!”
霁灵挑眉:“你倒是替他说起话来了?”
子世连忙摆手否认:“我没那个意思啊!”他并不把李郴放在眼里,只是觉得有些别扭,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你……哎,算了,你放心吧,魔界一切安好,但你也别在此逗留太久,忙完了早些回去,我等你。”说完留下几包捣碎的药材就走了。
那药就像是烫手的山芋,霁灵犹豫了好半天才拎着它们回到屋内。一进门,她发现李郴正面色凝重地等着自己,不禁揶揄道:“这还没到新婚之夜呢,陛下怎么过来了?”
李郴无心同她玩笑,拧着眉头把一本奏折扔到桌子上。
霁灵打开一瞧,内容为几位朝臣的联名上表,称城内近来有采花贼犯案,引得民怨四起、流言不断,且其皆以为此事与新皇后有关,说她是祸国妖后,劝谏国主不可妄为娶之……
“你信?”
“寡人自是不信!什么祸国妖后,无稽之谈!”李郴急火攻心,缓了两口气才说,“不过,采花贼一事确实不假。寡人已命刑官去查过,那贼人虽挂着个采花之名,却未伤害过一个女子,只因其天生浪荡,多流连于风月场所,方才被民众称为采花贼。”
霁灵没多想,顺着李郴的话问:“那他做了什么事值得朝臣联名上书?”
李郴道:“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盗了某些官吏的家财,那些官吏心里气不过,所以求朝臣将此事呈到寡人面前,希望寡人可以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判决罢了。”
“陛下打算作何裁断?”
“尚未想好。”
霁灵全当听了个笑话,又随口劝了两句。李郴见她兴致索然,还偷摸打了个哈欠,忍笑道:“也罢,今日天色已晚,寡人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
“……”
霁灵确实困了,李郴一走,她就立刻倒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怎的,她又想到了李郴方才说的采花贼,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突然,霁灵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歪头琢磨了片刻就施法瞬间来到城内的一家勾栏之地,荻香院。
衣香鬓影,红飞翠舞,那采花贼正沉醉于温香软玉之间,偶尔手执酒樽敬与同来此地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趁他们醉酒之际在其腰间轻摸一手,把几个装满金银的钱袋子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霁灵用术法隐匿身形,坐在高楼雅间的窗沿上倚着栏柱看戏,灼灼目光犹如热浪般朝采花贼袭去。
采花贼却莫名打了个寒颤,似有所察觉往窗台瞟去,但除了倾洒进楼阁的月光和长街的烛火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两名舞姬翩然而至,争抢着钻入采花贼的怀抱中,不由分说强行将其拽回到酒桌上猜拳行令、放歌纵酒,举止亲昵,语笑喧阗。
贼子。霁灵捏了个寒水诀,把采花贼的杯中酒换成冰冷无比的海水。
采花贼指尖一寒,顿时意识到酒水有异,趁人不备赶紧把杯子里的东西洒了出去,随后假装自己已是酒醉难再饮,两手一拱起身离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荻香院。
霁灵紧跟着他,见他神志清醒地去了市集买了不少吃食,小心地用油纸打包好,又跑去药铺买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然后拎着一大堆东西钻进小巷,七拐八绕地走到一条极其偏僻的土路上,最后在一座破庙前停了下来。
采花贼藏身暗处左右环顾,确定无人跟踪后轻轻叩响了庙门,一个闪身进到庙里后又紧忙把门锁好。
霁灵已坐在配殿的房瓦上观察破庙内的情形好一会儿了,庙里十分昏暗,她借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