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殊途（1）

满座寂然。

霁灵挥动手腕，凭空折断了宝殿内一座蔚然耸立的华表，令它砸向旁边的几十名神者。那些神者中有的反应甚快拔腿就跑，有的则是吓得痴傻呆苶、动弹不得，眼瞅着巨柱倒塌而来。

天帝只好变出一张屏障替神者们挡下，接着控制住华表把它飞甩出去，碎落在天宫巷道的无人之处。

霁灵似笑非笑，“天帝一味坐而论道，贪图一时安乐，任由诸神懈怠懒散，纵的他们如今竟连一根破柱子都抵不住了？哎，归根究底是本尊曾经作为战神，护佑尔等过的安生日子太多了。天帝且放心，自今日起，神界将再无安宁之日，本尊定会替你好好教诲诸神。”

神者们冷汗直流，心里不约而同地唏嘘着：啊，神界的好日子到头了！

霁灵转身就走，临走前看了一眼遥川，欲将它一并带走，可遥川仍是神器，不愿为魔者所控，便同霁灵抗争起来。

“行，不跟本尊离开，你就等着被劈成柴吧。”

霁灵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话不是威胁，而是她知道那些神者不敢对她如何，就一定会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在她的兵戈身上，直接劈成柴算是给个痛快了，说不准他们还会专门打造一尊耻辱柱，把遥川钉在上面，受万世唾骂……

神器有灵，遥川沉默片刻就想通了自己留在神界的命运还不如去魔界，于是老老实实地跟在霁灵的身后。

卿寻也跟上去，怎料才迈出半步就被霁灵挥出的魔气所挡，不得不停下脚步，疑惑地唤着她的名字：“霁灵，我和你离开。”

“不需要。”霁灵没有回头，眼神却黯淡下来，态度十分坚决地说，“我不需要你，明白吗？”

卿寻一怔，很快就明白霁灵是话里有话，但他想不通，她为什么坚持让自己留在神界？

霁灵又以威胁的口吻笑道：“卿寻上神，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作为新任战神，保护神界的同时最好也看住太清，否则……”

卿寻心想：太清乃天帝幼子，苍龙真身，眼下其年纪与凡世孩童一般大，尚在咿呀学语，字都不识几个，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她叫我看住太清作甚？他暗自思忖，又恍悟道：她不会是想仿照择选战神，视太清为继任天帝吧？

然而霁灵什么都没再说就离开了宝殿。

路过那些神官时，他们皆是退避三舍不敢靠近，霁灵倒也能安心地独自走在天宫巷道，经过丹阙宫、璇霄阁，还有往日被她当作心头好的瑶池与神树，最后停在南天门至高一阶的天梯处。

回首望去，物是人非，万年恍然如一梦，大梦初醒终成空。霁灵凝视来路，见自己所过之处花草树藤尽被魔气所伤，瞬息枯萎化为灰烬，天兵神将亦被魔气逼昏倒地，她有些迷茫且无奈地想：怎么就走到这般地步了呢？

方才经历过生死，却还是参悟不透其中玄奥，但是她心中清楚，事已至此，今后无论多难，都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从赫赫上神变成遭万千神官唾骂与不耻的神界叛徒，霁灵离开神界时，无一人相送。她不在意，因为早猜到会是这样，那些追随她的神者为了护她大多身受重伤，而一贯厌恨她的神者见她变成魔尊，更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只是没想到，那个曾守南天门的天兵书游，此刻正候在千阶之上，看上去像是在等她。

其实书游也被魔气压迫地喘不过气，可他总想让霁灵亲眼看看，自己已经如约驻守于千阶之上了，于是强忍下不适，双手捧托着两颗树果走到了霁灵面前。

“是你啊。”霁灵奇怪道，“你不怕本尊？”

书游眼眶微微湿润，生怕甩出眼泪，故而只小幅地晃动了一下脑袋，小声且坚定地答：“不怕。”

霁灵眼神一低，见他手里捧的是什令果，心绪微动，没有说话。

书游慢慢抬起手，“上神……”

“本尊已是魔尊，不再是上神。”

霁灵诉说着事实，语气不悲不喜。

书游顿了顿，“是，魔尊。”

霁灵心里泛起酸涩，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书游，他到底想做什么？杀我吗？

书游神情略显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魔尊是否还记得，卑职曾与您立过一个约定，再相见时，要在这千阶之上……”

“嗯，记得，看样子你做的不错，是个守约之人。”

书游露出些许笑意，眼睛里蕴含着几分激动，有些语无伦次道：“若非上神……呃，若非魔尊提点，卑职绝无可能进步神速！之前您在不释天时，卑职曾托人想进去看望您，但失败了，今日卑职是特意来感谢您的！可谁知道方才九重天发生异动，卑职原本准备的谢礼被那胡乱逃窜的仙娥给碰碎了，所以……”他面色一窘，手抬得高了些，头却又低了一低，不好意思道，“刚才卑职看见什令树无端尽毁，想起您素来最喜欢什令果，情急之下就摘了两颗，现斗胆将此物作为谢礼，还望魔尊……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