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
少年的目光倏而如星,在那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闪耀璀璨。
萧颦蓦得怔住,看着那双眸子耳边忽而响起了那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
【如今天下,虽说看上去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然百姓却并未安居,街边却仍有饿殍,蛮荒之处贼寇难消。】
真像啊......
她心中沉吟道,恍若又瞧见了那年盛夏,几名少年对坐相谈好不欢畅。
而不同的却是面前那人的眼光之中除却那执拗外,又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暗芒隐匿其中。
“有趣。”
萧颦不由叹道,瞧着面前的尹深昂了昂下巴。
“可你知道这事若捅出来,那尹家,可就完了。”
尹深不答,只是将首埋入阴影之中似在犹豫。
萧颦见状倒也没想再多问,毕竟是生于贵族的世家子,自小教习的便是以君臣家族为首的儒学。
如此违逆孝悌,离经叛道,若非事出有因否则绝不会轻易背离。
只是,如今萧颦不知道的便是这诱因究竟为何,足不足以到达为己所用的程度。
“既然未思虑周全,那便先作罢吧,小孩子,还是先把书上的学问做透再谈这些吧,今夜,我全当你没来找过......”
“不,我想清楚了,还请殿下听我一言。”
他赶忙揖手作礼,见着萧颦即将离去的背影慌乱道。
只是还未等到萧颦回眸之时,却见一众家仆程着夜色匆忙而至,两下便将尹深按倒在地堵上了嘴巴。
“你们做什么呢!”
萧颦冷喝道,皱眉瞧着面前不住挣扎的少年目露愠色。
“给殿下赔罪,深夜叨扰,是奴罪过。”
随后而至的尹氏家臣拱手致歉,自黑幕之中而来,抄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瞧向脚下的尹深目露嫌恶。
萧颦蹙眉不解,瞧着面前那臣不似臣,主不像主的架势深感怪异。
若是方才没有听错,这尹深可是他们尹家的儿子,此地嫡庶长幼极为分明,如若是庶子便绝不可出现于宫宴之上。
即如此,那而今此相又是寓意何为?
萧颦沉吟思索,而面前家臣亦是瞧出她所疑虑,即刻揖手解明道:
“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大公子脑子出了些问题,家主正在全力寻医,若是公子胡言冒犯,还望殿下海涵。”
他那话道得极为熟练,无有半分迟疑便脱口而出。
面前尹深霎时奋起,如被触及逆鳞一般憋红了脸拼命咽呜着,盯着萧颦的眼涨红充血,似哀似戚,仿佛要拼了那条残命极力嘶吼。
萧颦被那目光倏触心防,刹那间似是又回到了那血染长阶,霜寒凛冽的严冬之初。
“殿下。”
身侧锦衣卫适时提醒道,萧颦垂了神色向下瞧了一眼,无视尹深那满目期翼,转而神色不愉地向那家臣道:
“即如此,何该看好贵公子,莫要再出来惊扰了他人。”
她冷了面色,饶是一副不耐厌烦的模样,家臣即刻颔首忙不迭地吩咐着旁人不顾身侧少年的绝望,似拖牲畜般将人拽入深渊。
尹深嘶吼着,又挣扎着,一双眼死瞪着萧颦的背影发了疯一般地想去抓住那唯一可能带他走出深渊地稻草。
然而萧颦却终是无视了那人所抱有的期望,转了身去,消失于那烛火摇曳深处。
“来人,跟着他们。”
一声沉鸣悠然在那暗夜之中惊起,萧颦迈步踏入院落,身侧锦衣卫躬身揖手遵其吩咐跃身而去,隐匿暗夜。
夜色低沉,偶有风起,潇潇瑟瑟,萧颦抬眸观望那苍茫碧霄,眸光浅淡却又于眼底泛起波澜,无声无息。
......
翌日晨起,层层幽云遮天蔽日,燕鸣低飞,略水而过,似在等待那即将袭来的狂风骤雨。
“如何?”
立在演武场侧的萧颦沉声道,拎起旁侧的一杆长枪在手状似随意地垂眸翻看。
“王宫昨夜急召了各部议政,道的是新丽语,臣没听懂。”
立在旁侧的锦衣卫低声道,萧颦颔首,不动声色地扬了唇角,瞧着那在校场上挥汗如雨的兵士眸色沉沉。
“自然,在人家地盘,不说新丽话说什么?”
萧颦道,挽了个枪花将其又立回了旁侧木架之中。
“枪造得这般轻,即便上了战场,又能有什么用?人也是,如此便沉不住气,之后还怎么玩?”
她讥讽道,回眸又看了锦衣卫说:
“昨夜还让你跟了那尹家公子,如何?可有何收获?”
锦衣卫颔首道:
“是,昨夜臣追至其宅院之侧,见他们将尹公子关入一暗室中,又寻了府医前来,四五人按着灌了几碗不知是何熬制而成的黑汁,尹公子挣扎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