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
沈梨珠一阵头晕目眩。
今早,雾山来过,下人知她不见,以需要静养为由,拒之门外。
现在,却被沈珩当场看见,要静养的人,外出回府,更别提合秋已下了马车,手里还提着绣有布行标识的布袋。
沈梨珠脑子发懵,想立刻离开时,沈珩已经停在面前了。
他所骑的黑色骏马,还是除夕时,她亲自挑来赠他的。
沈梨珠这辈子脑子都没有像现在转得这样快过。
几乎瞬息万变。
他会不会询问她为何声称静养,却又出府,会不会询问那夜书房她为何一见他就逃跑。
他若问,她又该怎么答……
不,他不会问。
梦中,她逃出太子府的那天,是趁沈珩监国,一日未归,后来她被哑奴堵在围墙外,沈珩也是身骑黑马,满身冷冽向她而来。
他没有过问她为何要逃,他什么都没问,甚至眉头都不曾皱过。
就在她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房中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沈珩不在时,总会有侍卫巡视。
原来不是不过问,只是他知道。
他猜得到她的所思所想,所以无需过问。
眼睁睁看着沈珩走来,最后停在她跟前。
沈梨珠不敢看他。
可能抬起头,就能从沈珩眼中,看见她的胆怯不安。
如她所想,他并未询问任何。
然低着头,也会看见,他弯下腰,将脚凳,放在她那只悬空还未落地的脚边。
是、是以为她害怕摔倒么?
她太反常、太失态,他一定知道,她在怕他,像是照顾她的情绪,怕她不能接受般,他时刻保持着距离,并未靠近。
只是这样更叫沈梨珠害怕。
如果是以前,她定然不会多心,但现在,沈珩的一举一动,在她眼中都会蒙上层另有用心的字眼。
她不知道沈珩在察觉她怕他以后,会不会撕破脸面,露出本性?
沈梨珠忽的顿住。
沈珩现在,不是太子,距离他成为太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的他,只是沈家一个养子。
而整个沈府,除了阿耶阿娘,便是她最大。
她想怎样命令沈珩都可以。
根本无需这样害怕。
沈梨珠有了底气,提起裙摆,打算先踢翻沈珩搬来的脚凳,再冷冷斜沈珩一眼,最后叉着腰下车,无视沈珩回府。
正抬脚要踢,沈珩先道:“天色已晚,早先回府用膳。”说着,他翻身上马,往马厩去。
沈梨珠松了口气,如此,也好。
谁知合秋忽的道:“娘子今日,不还有话要同郎君说?”
沈梨珠:!
她猛地看向合秋。
这事,她原是想要合秋寻个时机去与沈珩说的!
沈珩也因此停下,折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在等待她的后文。
没等沈梨珠费力想个应对之策,合秋抱着布袋提醒:“就是今早,二娘子过来……”
合秋发现她面色不好,赶忙捂住嘴。
然她一捂,气氛更古怪了。
她对沈珩四处躲避,先前或许是心知肚明,但没人当面点破。合秋这般,就是摆明了告诉沈珩,她沈梨珠忌讳他,让人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沈梨珠嗓子眼又干又臊。
还是沈珩顿了下,问合秋:“什么话,你说。”声音略有些古怪的发沉。
合秋看了眼沈梨珠,沈梨珠深吸了口气,还能如何,只能示意合秋快些说了。
合秋忙支支吾吾说出要沈珩带沈辰去湖州的事情。
沈梨珠知道,一年来,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不是不好的、有背礼法的,沈珩对她,多是纵容,就连梦中,沈珩对她也是纵容居多。只是让他带沈辰去湖州,他自不会拒绝。
马儿不时抬蹄发出哒哒响动,微风轻扬,沈珩骑在马上,青袍迎风而动,他轻“嗯”了声,温和沉稳。
他背过身,随从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渐行渐远,无端孤寂。
沈梨珠怔怔。
又在想。
沈珩知道她害怕,他却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做了那样一场梦,他不知道她预见未来,他不知道她为何怕他。
或许她眼中克己复礼的沈珩不是伪装,他只是,只是后来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梦中那个样子。
沈梨珠揉揉眼睛,不再多想,跳下马车。
等回了云栖苑,用完晚膳、沐浴完,天色已经很晚了。沈梨珠收起铃铛,早早睡了,浑然不知她夜间遇见的沈珩在强忍疼痛。
——
清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