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煎黄鱼
而江盈知站在沙滩上,迎风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久久地沉黑默。
周巧女过来喊她,她才猛然回过神。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同陈强胜说,说好的,万一耽误了母女俩,说不好的,她又怕陈强胜难受。
如此连饭也没有吃太多,她原本吃得不少,即使周巧女手艺一般,也能把一碗饭吃完。
今天却心事重重,饭嚼了又嚼,周巧女赶紧叫她,“小满,真吓着了?”
“哎哟,我想想,过乱滩该叫哪路神灵,要不要叫耳魂灵哦。”
耳魂灵是对小孩惊吓失魂的法子,也是西塘关比较常用的叫魂方法,会叫当娘的或是老人,贴着耳朵喊:“双魂灵呕进否?”
另一个人要立马答应,“呕进啰!”
反复几次,就能把魂给叫回来。
江盈知失笑,她抱着周巧女的手臂,“我真没吓着,只是在想要做那么多肉松和肉酱,还要不要出摊。”“你可真是的,"周巧女用手点点她的脑门,“赶紧吃饭,别想了,明儿我替你去。”
江盈知立即点头,在嚼着冷饭时,她内心做了很大的挣扎,最后选择如实说。
尽量不添加任何的细节,那对陈强胜来说,又是一种伤害,而对江盈知也是。
听完了后,陈强胜坐在礁石上,他面向远处落下的夕阳,大海平静而无波澜。
他说话的声音像现在的海,指着远处最高的礁石说:“我就是在那摔断腿的。”
“那个时候我才十九多一点,小燕十七,在断腿前小燕她爹说,要九两聘礼才肯让小燕嫁给我。”那个时候西塘关人家一年能赚到三两多,但要四处赶工,而陈家靠捕海蛇也能赚个四两多,刨去其他花用,攒个二两多,家里日子过得去。
但九两真的要掏光家里所有积蓄,还得外借,陈强胜既想娶小燕,又不想叫一家子人喝西北风,就天天半夜等他爹娘睡着后,拿个油灯出去,捕海蛇到第二天清早。白天接着干活,没睡又吃不好,这样过了半个月,导致他头昏眼花,把礁石上缠着的绳子认错了,以为是海蛇来咬他,便慌不择路从礁石上爬下去。
那礁石太陡太高,他左腿的膝盖撞到底下尖锐的石头,直接错位,小腿弯折,这个伤处很难医,勉强能让骨头长好。
陈家从那夜以后便陷入了巨大的哀痛里,而陈强胜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心掉下去的,旁的半点不提,他不怨旁人,只怪自己。
后面腿医不好,回来养伤,小燕她爹上门退亲,王三娘气得破口大骂,但是她爹很坚决,这门亲事便退了。陈强胜只说:“退了好。”
那天夜里是十五,大潮汛,浪打得特别猛,小燕偷了家里的船划过来,她还撞在了礁石乱滩上,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大半夜来敲陈家的门,王三娘没阻拦,她给了陈强胜一袋铜板,叫他去治腿。
那袋铜板他到现在都留着,是六十六枚。
小燕希望他留她,但他没有,他的腿已经废度了。后来的事情陈强胜再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总是睡,记不清小燕出嫁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嫁的是谁。他就跟钉在床板上一样,在窗户罩着纸的屋子里,过着昏天黑地的日子。
他也忘记到底是怎么下床,怎么拄起拐杖的,只记得他除了爹娘兄弟,旁的都没有了,他没了小燕,也做不成船工了。
到现在,他已经能很平静说出这些事情,一切过去的坎坷像是海浪,汛期涌起时浪花飞溅而巨大,足以掀翻一个家。而缓和时,那样毫无波澜,抹平所有的伤痛,让日子在上面日复一日缓缓滑动。
可尽管潮水抹平了这一切,但陈强胜仍旧很喜欢小燕,他明白这不应该,可他也控制不了。
他说:“后来小燕又来见我,央求我去治腿,她那时去打水底工,”
江盈知明白,打水底工的意思,做着水下活,像是攻淡菜那样毫无保护,只靠腰间吊着一根绳子,潜入四五米深的海水里。
陈强胜有点说不下去了,小小的浪打过来,他低头看着说:“给了我一两多银子,让我去治腿。”“她说她要嫁人了,对方给得起九两。”
陈强胜抬起头来,他问江盈知,“小满,你可以借给我点钱吗?”
他笑起来,“我真的很想娶她。”
如果她肯答应的话,也许不会答应,可他真的很想试试,如果不行的话,他再也不会说起。
江盈知大概知道,陈强胜还要去磨王三娘,但王三娘估计不会答应。
可她却说:“除了买东西的钱,我全借你。”明明那是她要攒着造屋子的,除去杂七杂八的花销,大概有三两。
如果卖掉肉松、酱料这些,大概还有个二三两,要是王三娘不同意,她估计自己得背叛一下她姑了,她会全部借给陈强胜的。
残废的人,心里总憋着一股气,而陈强胜看着很正常,跟那些愤世嫉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