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薛家旧案
哒哒的马蹄很快把几人带到了目的地。薛鸣佩打量着面前的屋子,隐约辨认出似乎是一间医馆。
牌匾上书:济仁堂。
“辛大夫呢?”
戚韫似乎对这里很熟,直接抱着人敲开了紧闭的后门。
小童冒出个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仿佛在说:又是你啊。
“师父今天去给城东的一户人家出急诊去了,估摸着还有两刻钟回来。”
戚韫点头:“那我们进去等她。”
小童见他熟练地把人抱进里屋,完全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的模样,睁大了眼睛,没好气地摸摸鼻子。
想说什么,瞥了一眼他腰间佩刀,又咽了下去。
这大理寺的狗官,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薛鸣佩被他轻轻放到了榻上,一回归了轻松的环境,之前被忽视的伤痛便齐齐涌了上来,从脖子到胳膊再到腿脚,就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尤其是她的肩肘,之前落水的时候就伤到了,现在又来这么一下,薛鸣佩怀疑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命犯太岁。
戚韫简单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表情也变得十分肃然。
竟然伤得这么重?
他的唇角紧抿着,手上动作十分快速,不等薛鸣佩反应,已将她的胳膊一拉一推,关节扭动的声音中,她忍不住发出呼痛声。
——疼疼疼疼疼!
“还知道疼?”戚韫蹙眉,“这么晚了你不回府,在大街上晃悠什么!”
若不是确定她失了忆,郭鸿的逃跑路线又是自己引导的,他都要怀疑她是和郭鸿有约,来碰头了。
薛鸣佩眼睛里已经蓄满了一包眼泪,都是活生生疼出来的,随着戚韫的动作,忍不住退缩躲避,却只能生受。
“我在娘的铺子帮忙,忙过头忘了时辰,见街上灯火通明,忍不住多看两眼,就耽搁了……”
其实她是忧心那什么西边的军情,又不敢问戚家的人,便想着去梁京城的酒楼夜市里逛逛,看看有没有能打听这些消息的渠道。
她第一次看到生气的戚韫,声音不免怯怯,生怕他生出怀疑,或者把这些都告诉大夫人。
可浑身伤痛简直是无妄之灾,诸多烦恼忧心堆在心头,语气里都带了酸涩的委屈。
戚韫瞥了她一眼,便看到了苍白小脸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玉面红唇,战战兢兢,澄澈眸子盛满可怜兮兮。
和以往那惺惺作态、两面三刀的薛鸣佩,判若两人。
脖颈上还留着一圈瘀痕,触目惊心。
戚韫心下叹息,语气和缓了一些:“罢了,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安排人好好关照你。你骤然失忆,身边危险一应不知,府上那几个护卫哪里顶用。”
“身边的危险?”薛鸣佩试探道,“表哥的意思是,那人今晚伤我不是意外吗?”
她伸出手指,拉了拉戚韫的衣角,像只茫然无措,四处寻找庇佑的小动物:“表哥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我……我实在是害怕。”
童子拿来了药膏,正要和薛鸣佩说明怎么擦,却被戚韫接过来打发走了。
“原来你连这些都不记得了。”戚韫道,“你还记得姑父,是被定了什么罪吗?”
“……”薛鸣佩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虽然她从枫儿那里打听出了概况,但是枫儿知道的东西也有限。只知道薛鸣佩的生父犯的是欺君犯上的大罪,但具体是什么,别人都讳莫若深。
而且从她一个民女的角度来看,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龙椅上现在坐着的那位,可算不上什么仁慈圣明的君主。
这几年被皇帝用五花八门的理由给斩了的官员,带上他们的家人,都够组一支军队的了。
税收是一年比一年重,粮价见天地往上涨,老百姓的日子们都不好过。底下各处的吏治混乱,官老爷们一波一波地来,来一次就往下面人的身上剥一层皮。
皇帝没心思整治朝堂,倒是有心思大兴土木给自己建行宫别庄。谁不听的他的话,脑袋就要掉。
“绍永四年的时候,明璋太子受奸人引诱蒙蔽,意图谋反。”戚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姑父早年曾受那奸党党魁的提携,陛下宁愿错杀,也不肯漏杀,你薛家便被连累了。”
“那时祖父刚入凤阁,我戚氏不如如今显赫。祖父四处奔走,也没能保下姑父,只来得及带走姑母和你。”戚韫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当年那些乱党仍有余孽,逃脱了朝廷了抓捕。
他们怀疑你手里,还有薛家留下来的一些涉及自身的证据。为了斩草除根,便想对你下手……”
薛鸣佩听得晕晕乎乎,什么太子什么凤阁的,半懂不懂,脸上呈现出十分质朴的茫然。
绍永四年,她才八岁,江南远离京畿,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姐,谁没事和她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