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机
卢宅。
夜空里头的星星亮了起来,挣破了黑云束缚,倔强的闪着光。
许京洲立在廊下,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地上铺就的青砖,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诗自一刻钟前赶到卢宅,神色惊惶,担忧的问着卢枝沅的安危,原来她在尚书府也已听闻到卢枝沅出城的消息。
林诗自房中出来,在离许京洲六步远的地方止步,福身行礼,“妾身见过少卿大人。”
许京洲穿着一身浅灰衣袍,夜里头看着像染了一层暗尘,他人仍是淡然的。
注意到有人走近,许京洲转身,便看到林诗福身行礼的样子,不知为何,许京洲忽然由此想到了那日夜里见到的卢枝沅,举止有度,礼仪先行,好像这么说有些不对,卢枝沅彼时未像林诗这般娴雅自然。
思绪飘得有些远了,许京洲谦让道,“林夫人多礼了。”
林诗直起身子,她微思索后开口,“妾身斗胆,想问一下,阿沅为何出城?”
月光笼罩,卢宅院中景致一向不错,院中栽种了许多名贵兰草兼红梅,盛夏时分红梅自然不开,只余光秃秃的枝丫,兰草都开了,夜风吹来,卷起一片兰草香。
许京洲忽然问,“不知今日酉时三刻,林夫人在何处?”
林诗处变不惊,面容安然,她早已备好了措词,“彼时妾身在尚书府佛堂诵经祈福,此后直到戌时初才出来,少卿问妾身这个,可是有疑?”
许京洲有礼回答,“大理寺办案,总会有些规矩在,其中或有烦琐,林夫人莫见怪。”
林诗摇摇头,“妾身怎敢。”
许京洲继续说,“所以还是请林夫人将今日所经历之事,所去过之地,所见过之地,一一道来。”
他言辞淡淡,却有不可拒绝之意。
林诗一滞,眸中光波凝结,她垂下眼,恭敬道,“少卿既如此说,妾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京洲退下一小步,也朝林诗作揖,“在下谢过林夫人。”
林诗沉思片刻,“今日早晨妾身尚待在尚书府,有尚书府的一众丫鬟小厮为证,用过午饭之后,妾身便去了卢宅看往阿沅,彼时阿沅刚从祠堂跪省出来,妾身给阿沅看了膝上的伤,聊了小半日光景方离开,又回了尚书府,进佛堂为阿沅祈佛,至二刻前出来,听闻了消息,便惶惶赶来了。”
许京洲默然听着,张口问,“那可有人证,林夫人在佛堂这几个时辰确是在祈福。”
林诗答,“妾身身侧的丫鬟小厮,皆可为证。”
“除了这些。”林诗答得从善如流,“妾身婆母,尚书夫人。婆母日夜因心疾所恼,妾身便每日于佛堂跪拜礼佛,为婆母祈福,先前上善寺的缘机住持曾指教,唯有妾身每日跪于佛堂祈福,方可以解婆母忧心之症。”
许京洲听罢,视线稍往别处扫了扫,然后称赞了一句,“林夫人此番孝心,在下佩服。”
林诗低头微微笑了一下,“少卿大人谬赞。”
许京洲忽然问了一句不大着调的话,“在下在禅州时,也曾听闻过南都上善寺缘机住持的名号,传闻缘机住持佛法非凡,已参透了大乘佛法心经,修得大自在神通,在下亦是慕名已久,今日偶得知林夫人与缘机住持有过故交,不知可否引见一二。”
许京洲这话问得突然,纵然出乎意料之外,林诗还是端得一副纯良模样。
“自然,少卿大人若真欲与住持相见,待明日妾身派人前去上善寺同住持递信,寻个合适时机让少卿相见。”
林诗说着,抬头望一眼天边的月,冷白的月光照了满面,愈发显得肌肤莹白如玉。
“这天色着实不早,因着尚书府的规矩,妾身需得每日侍奉婆母安歇,请恕妾身先行回府了。”
许京洲回道,“林夫人慢走。”
林诗款款而去,许京洲仍站在原地,脑中思索着方才林诗说的那些话,她答得太好,反倒让人起疑,她应承得也太快,若是欲讨好他去用心办好卢枝沅的案子,为什么在问她事情之时要犹疑一下。
卢枝沅是如何出得府门,既失了忆,又是如何得来的卢宅府帖,难道是卢枝沅在说慌,她果真是呢那等不知廉耻之人,携着外男私奔,那她为什么回来,为了得那一张府帖和金银细软吗?
想来,此等设想是最有可能,却又好像太过顺理成章,不用过多推测就将人给引到这一点上了。
月影此时微暗,许京洲侧身看向另一边的廊柱,一向温和的目光冷凝片刻,不多时又恢复了往日谦和温润,许京洲提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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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树影森寒,寒鸟鸣叫数声后飞扑着翅膀离去,马车缓缓停在一处荒林的空地上,车轮碾过一层落叶,落下一道车辙。
宋祈寒下了马车,站定,朝马车内喊了一句,“下来。”
这地方倒真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处所。
卢枝沅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