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听雨
钟时溪不喜欢下雨。这么多年他一直困在那个分不清时间空间,红白两色的梦里。
雨滴落在雨伞上噼啪声,台风的呼啸声,汽车的急刹声,女人的惊呼声;红色的人形灯,斑马线中央的玩具飞机,和逐渐染红的白色碎花连衣裙。
痛苦的记忆翻涌,钟时溪揉了揉了脑袋。片刻后他撑开伞,走进了那片天空倾泄的诗篇。
终于踏进了朦胧的细雨中,这里没有狂风呼啸,也没有淹没世界的潮红;世界好像慢慢变得温柔了起来,像是很多年前那个女人的怀抱。
此刻他不再是钟时溪,也不是任何人,和街上或闲庭信步,或匆匆忙忙的人一般无二。风很大,他不由得脚步快了些,他不知道要去何处,总觉得被风引着飘向一方,又或者是灵魂在向往着,他不期待,也不克制。
雨渐渐停了,街道上除了灯光只有三三两两忙着归家的行人,所有高楼林立的城市都是这般,如同铁笼一般束缚着一个个忙碌的灵魂。钟时溪跟着他们走进了地铁站,然后上最后一班地铁。他很久没有坐过地铁了,进了玉角集团以后,他的出行都由ta安排,偶尔也会和安蓝出去逛逛酒吧街,可离开学校后这几年,每到这种阴郁的天气,钟时溪都总难入睡,索性今晚他想去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地铁的线路复杂了很多但他还是熟练地买到了大学城。
很晚了,但是大学城的街道上还是有不少的学生,有勾肩搭背一起从饭馆歪歪扭扭走出来的青年,也有约会迟了回校的情侣,卖小吃的商贩摊上零零散散的冒着热气,街边的商户也在收拾着门口的准备闭店。大概这座城市准备休息了。
钟时溪有些沮丧。世界开始慢慢变得安静,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个熟悉的街头,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有些人可能看似什么都有,但是其实在他心里就只有那么大一点位置,本来的那块缺失了,拿再多都填补不上。
钟时溪记忆里母亲颜鹿的样子早就模糊了,他只能记起,那阵吹掉了他手里玩具飞机的风里潮湿的味道,母亲呼喊自己的声音,还有远处被鲜血浸染的裙子。
在最后一刻颜鹿来不及扯回正跑向路中间的钟时溪,她拼尽了所有力气将钟时溪推到马路的对面,自己却被抢最后三秒黄灯的车辆狠狠撞飞了十几米。
从那天以后所有事情都变了,疼爱自己的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怨恨,他们再也没回过那个老房子,他见到父亲的次数越来越少。葬礼上钟时溪没有哭,只是机械地给每一位吊唁的亲友九十度鞠躬,他能听见很多人的窃窃私语:“真是心狠的孩子,害死了自己妈妈竟然在葬礼上都哭不出来。”
他怎么不想哭呢?可他好像所有的眼泪都在那场下着大雨的十字路口被冲掉了,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怀抱让自己放肆地哭了。
早上醒来后再也没有准备好的早餐,床尾不会再有干净带着阳光味道新换洗的衣服,逛超市的时候乱跑后再也不能从一排排货架的缝隙里找到推着购物车的那个碎花连衣裙,放学后,安蓝再也没理由来家里吵闹着说“阿姨,再做一盘糖醋排骨吧,求求了”
可那天安蓝还是来了,安蓝家住在钟时溪家的楼下,他家有一个很大的储物间,被颜鹿借去当画室,她是个很擅长作画的人,可是钟时溪不喜欢画画,他喜欢花花草草,飞鸟虫鱼。那天安蓝也肿着眼睛,安蓝出生不久父母就离婚了,安蓝的父亲安浩林和钟时溪的父亲钟君仁又一直在忙事业照顾不到家里。所以颜鹿对他来说就像是母亲一般无二。他抱着那幅颜鹿生前作的最后一幅画给钟时溪看,画上是一片金色的沙滩,夕阳的余晖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把画面上女人和两只手牵着的小男孩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们光着脚丫,朝着夕阳的另一面走去。
画的落款是一对鹿角的简笔符号,画的名字是“十二月里的盛夏”。
那个怕冷的女人本来打算带着钟时溪和安蓝年底的时候去墨尔本度假。
泪水夺眶而出,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泣的钟时溪抱着画,嚎啕大哭。
街边商贩发动三轮车的响声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看了看星潭理工大学的方向,他的母校还是没什么变化,晚归的师弟师妹们陆续回到了宿舍楼,依稀能听见宿管阿姨生气的责备声。
大概是因为聪明的墨菲特的原因,钟时溪的晚餐并没有吃的顺利,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后就让ta帮忙收掉了。此时看着雨后街道上熟悉的一团团暖光,他觉得有些饿了,还想喝点酒。
啤酒就好,当时上学的时候跟安蓝苏念经常聚在一起喝的那种5块钱一瓶,最普通的啤酒。
他闲庭信步一样,走到了他们最喜欢的那家“白桦林”餐馆。但是店里一片漆黑,门上挂着停业的牌子,牌子上面写着“老婆预产期近,停业一月。”
白桦林的老板和厨师是同一个人,这是一家很小但是很有味道也很有人情味的小餐馆,每次到月底的时候,他们总会在这间小餐馆点上几碟小菜,然后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