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老太太看着孙子憔悴的模样，满是心疼，“院子里的芭蕉离你那样远，也能听见?快来人，把这些恼人的芭蕉都拔了！”

“祖母，不用了。”柳卿章赶忙阻止，“是窗下还有几棵，今早已让人挪了。祖母不必担心，今晚准能睡个好觉。”

柳老太太叹了叹气：“你从小身子不好，倒是这几年调理好了些许，但依然马虎不得。这睡眠最养人，一定要睡好了才成，睡前万不可多思多想。”

“孙子知道了。”柳卿章只得不停地点头称是。

柳老太太似想到了开心事，忽而又笑了起来，她道：“你今儿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么？”

“不知。”柳卿章口中说不知道，心里却猜的八九不离十。

“傻小子，昨天来的那些女孩儿，你有没有中意的？”

柳卿章脑海又情不自禁地钻出扰了他一夜的身影，顿了好久，才道：“没有。”

“没有？那咱也不着急。不过，你成日里爱作诗画画的，我知道何府有个女孩子文采斐然，极善写诗，不如……”

柳卿章听到此处，他的手悄悄伸到袖间的那方手帕。

对于他而言，昨日那种“相看”形式，他厌恶至极。但家里这样安排，他也没办法抗衡。谁让他因自小体弱多病，又是家里唯一嫡系男子？人人都告诉他，娶妻生子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没有相投的趣味，只凭“看上眼”，就能做夫妻吗？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真是一句好诗。

若是昨晚没有出门撞见她，那他此时可能会给祖母回答：有的，就是从何府来的那个姑娘。

可惜，她有意中人，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

一场秋雨的午后也依然凉爽。徐菀用过午饭，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闭目神思。

昨晚宴席之后，何臣翊给众人送的礼物一个赛一个的精美，独独她是一本半旧的书，徐菀翻了一下书页，看到里面的工工整整的批注，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那是他常看的一本书，他钟爱的，随身之物。

宴席之后，她稍作梳妆去了离她院子最近的角门，果不其然，何臣翊在那等着她。

他要答案，她能赴约，亦是回答。

两人现已心意相通，但立在眼前阻碍她能嫁给他的还有好几座大山，她得琢磨琢磨怎么铲平。

第一座山便是，她现在名义上还是何臣翊的姑姑，两人隔着辈分。

这个好办，她已向周氏告知自己要回家的心思，只等三老爷修书一封，安排人送她回家即可。她就再也不是何府的小姐了。

第二座山是程琛，这也是上一世她不得不远着何臣翊的主要原因。上一世她虽也觉得和何臣翊没有结果，但本意还是犹豫的。没成想去了一趟柳府之后，就要成为程琛的妾室，让她和何臣翊彻底变为不可能。

这个应该也算好办，这一世在柳府，她的影子程琛都没见上。昨晚虽偶遇到程琛，好在她反应灵敏，用扇子立刻遮住了自己的样貌，天又黑，他铁定看不清。

这第三座大山，确实让人头疼。昨日大太太说了，要给何臣翊配个有家世有兄弟帮衬的，她一没家世二没有出息的亲兄弟。她无能为力。

这座大山只能靠何臣翊来铲，只是不知她在何臣翊心中分量怎样，他到底愿不愿意拿自己的前程和忤逆长辈，只换一个她？

徐菀有点没信心。

“唉……”她悠悠长叹一声，翻了个身。

“哟——姑娘这是做了什么梦，梦里都在哀愁？”

忽听有人言语，打破了屋中的宁静，吓得徐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来人居然是大奶奶周氏。她狐疑，为何和上一世一样，周氏会在她去柳府的第二日登门？

“你来做什么？”兴许是本能排斥周氏的到来，徐菀的语气十分不善。

“徐姑娘大喜，我是给徐姑娘道喜的。”

徐菀听见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语，只感觉焦雷劈在了脑壳上，心登时凉了半截，她懵懵懂懂地道：“什，什么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