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连日绵绵细雨渐停,大朵白云压在穹顶,湛蓝的天如水洗般,澄蓝锃亮,翻尽古书无果的阴霾似是在此时被一扫而空。
林宛白送进信来,说莫老爷已经安然离开汴京城,她派了四命府兵跟随。然实际上,傅暝得知此事后,令派了十名暗卫护送,此事特意嘱咐不让莫念秋得知,不然,她说不准会断然拒绝这份好意。
纸张轻薄,亦重千斤。
傅暝郑重地捏在手中,晦暗的眸子闪烁摇曳,他压着因激动而狂躁的心脏,一点点展开薄纸,光亮骤然吸空,凝固着无以名状的情绪。
众太医见状,惶惶不知所谓,直至院正双手接过药方一瞧,狠狠倒吸了口凉气,
药方赫然写着:
治蛊,以毒攻毒,可解。
下面还有治蛊的法子:取蝎、蛇、蜈蚣、壁虎、蟾蜍等“五毒”,同器贮之,听其互相食啖,俟一物独存者。此法得蛊谓之金蚕蛊。
其他太医见院正脸色苍白,双目惊骇瞠圆,立于原地状似木鸡,皆凑过来看,一看便后无不面惶恐。
院正双手颤如筛斗,连握薄纸的气力都没了,那张纸飘然落回傅暝脚下,他弯腰捡起药方,弹了弹上面的灰尘,极其珍视地端放于桌上,
“诸位太医如何看这药方?”他平静地问。
院正“哐嘡”跪下,“太子殿下三思,我朝明令禁止治蛊,饲养蛊虫者,未成形流放,成形者杀头;如若成形且致人死亡,将处以极刑,家人也要被流放。”他花白的胡子激愤骇然地胡乱颤动。
巫蛊一碰,伤人伤己。贵妃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奉上这么个方子。
得知蛊方已经送进东宫,贵妃弯眉难掩笑意,蜀王正巧过来,听到此事,托着大拇指赞道,
“母妃秒啊!如此这等,才是杀人于无形之法。”较之于此,妹妹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简直难登台面。
吹捧刚落,蜀王拧眉愁苦,“可如果太子不用呢!”
“不会。”贵妃目光射出精光,如毒舌吐信,“太子妃意欲和离,你看太子如今在春日宴上那些行径,亟待挽回太子妃心意,怎么可能放着她去死!”
“真的把太子妃救活了怎么办!”
贵妃甩了甩帕子,宠溺地嗔道,“我的傻儿子,且不说以蛊救人凶险万分,就算救过来又如何,咱们的目标是太子,只要沾了蛊,太子必废。”
*
宜春阁内。
傅暝扫视一周,“你们怎么看?”声无波澜,似是朝堂之上谈论政事。
刘内侍站在一旁,见太子双眸静默如冰,朱唇轻抿,浑身凛然散发着不可抗拒地肃穆气息。他在心里狠狠拧了把汗,在太子身边二是年有余,对太子再熟悉不过,他显然是已然下定了决心。
不是再征求太医能不能治蛊,而是在问:此法是否可行。
被这一问,众太医双腿一软,皆默不作声匍于地上,头压在沉灰的地板上,渺如尘埃。
唯有张院判纹丝不动站于边角,他微微朝傅暝拱手,“太子所问,蛊可解疫症、痨疾,臣的回答是:可解。”
“可解”两字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太医们脊背,匍匐在地的太医身体陡然一颤。
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难不成要让整个太医院给这个资历浅薄的妄徒陪葬不成。
院正直起身来,言辞锋利,辩道,“巫蛊之术乃邪魔外道,苗荒之地盛行,戕害人无数,官家起势之时,差点因巫蛊之术全军覆没,建朝后,方派兵灭了乌衡一族,巫蛊之术这才绝迹。太子殿下,给这副药方之人,必定是乌衡余孽,试图戕害太子、太子妃殿下。”
“太子殿下,不可沾蛊啊!”
张院判袖中双手攥如铁拳,正正作响,“世人皆谈蛊色变,闻蛊便是万恶之源,烧之灭之不及,可只要能救人,毒亦是药。古书便有记载:实邪之伤,攻不可缓,用峻厉之药。可见,以毒攻毒之法古已有之。”
“荒谬。”院正挥甩衣袖,向傅暝告罪,“请恕下官无礼。”
他颤微站起,挺脊与张院判对立,言语激烈驳斥道,“万物相生相克,毒与药相依相衡。蛊毒,夺命猛药也。中蛊者,或咽喉肿胀,不能吞饮;或面目青黄,日久羸瘠;或胸有积物,咳嗽时作;或胸腹胀鼓,肢体麻木;或数日死,或数月死。世间可有与之抗衡之病症!如何治病救人!!”
张院判向前迈起一小步,正要说什么,却被更加高亢激烈的声音截住,
“古书对蛊毒治疗疫症、痨症无半分记载,没有可依的药理,太子妃殿下金尊玉贵之身,就算是用药,怎样保证万无一失?”
“我可以保证。”张院判答道,目光凝如火焰,燃燃跳动,“如若院正有疑问,可以先找痨症和疫症之人试药。”
在太医院,为了一个药方甚至一味药的用量多少争得面红耳赤是常有之事,太子手指扣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