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交
帝王缔姻,兹事体大。
据《嬴史?帝后本纪》载,□□皇帝婚期在迩,先期礼部具榜晓谕九州大小官民之家,素有家法男子,年十五至十八者,有司骋以钱币,令其母父送来亲阅,以正月集京师,集者一万人。
倘若秦衍州循规蹈矩的效仿先皇,楚白华欲父仪天下,须经宫规十二道甄审遴选,于万人当中脱颖而出,方能得帝王一顾,其中千难万难,堪比武将攻克雪域、状元登科及第。
故而当秦衍州遵照皇室旧例,钦遣男官宫郎至楚府查验他是否为贞洁之身的时候,楚白华虽赧然羞涩,却也心藏欢喜、尽力配合。
典雅古逸的兰闺之中气氛是令人无措的平静。室内帘幕沉垂、重门紧闭,房间隔绝了一切光亮却不显得昏暗。
四角擎烛辉煌,周遭华灯历落,无数的烛光和着玉炉不断燃冒的一缕缕苍郁的沉香烟丝,朦胧勾勒出琉璃曲屏后明珠帐下,那清贵的公子引人遐思的身影。
楚白华端坐床沿屏气慑息,手颤握玉带,身子近乎绷成了一块石头,他视正对着自己呈人字形跪下的七位男官,红唇微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双方便这么不尴不尬的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胸闷的安静。
“公子名门出身熟读闺范,应当知晓对一个男子来说,帝王的求娶是何等的荣耀,更不必说陛下为了您罢免选秀,这殊荣可谓是古往今来头一份。”
为首的男官好言劝道,“您是陛下钦定的君后……历代帝后皆受十二道宫审,因着陛下顾恤,您只须经受最后一道,还请公子以皇家仪礼为重,切莫忸怩。”
君后承三书六礼之前,须经大内钦差周视容止、审悉幽隐,确定为处子之身后,帝王才可临轩命史安然求娶。
“……好。”楚白华赧颜,自知避无可避,忍羞低声应道。
他两边脸颊越来越红,如同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分明的指骨缓缓触碰衣带,最后双眸轻闭狠心一扯,霎时间衣襟半褪,似兰泽疏雨夜月摇风,美人还与春光同。
因着帝王重视,男官们都是自宫中千挑万选出来最最资深望重的宫中老人,阅美人如阅恒沙。纵然这般,但当他们端视楚家公子横陈之体时仍不禁心叹,这才是真正的人胜皓月,雪肤凝霜。
楚白华凤眸晕羞,眉峰淡蹙,任左右两位男官解开头上墨髻,继而宽衣褪裳,再然后取闺钥启贞操锁。正值寒洌之时,纵使屋内燃着地暖又烧着两盆瑞炭,他仍不免感到阵阵微凉的寒意。
他强忍着寸丝不挂的不适感,静躺在铺着白狐皮草的床榻之上,目光所及是头顶绣着云纹的深色锦帐,耳畔所闻是身侧男官峻刻的回禀之声。
“厥体颀秀丰整,色若朝霞映雪,达验。”
“芳气喷袭,肌理腻洁,达验。”
“面若冠玉,发如春云,丰硕广额,皓牙细洁,达验。”
“倩辅宜人,颈白而长,肩圆而正,背厚而平,达验。”
“发言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达验。”
“不痔不疡,无黑子创陷及口鼻腋私足诸过,达验。”
“守宫砂搓揉不褪,明艳溢目,崭然如新,达验。”
“两股之中,鲜红如玉,火齐欲吐,达验。”
分散在楚白华四侧的男官们整肃稽考恪尽职守,探其茱萸,嗅其琼液,扪其肌理,而后井然下榻,恭而有礼的朝楚白华一拜,小步快趋呈雁阵形退居一位男官身后。
这是结束了吗,楚白华强撑着瘫软的身子跪坐起来,眸如秋水面染红云,声音沙哑的厉害,“诸位大人,可是好了?”
“恭喜公子,诸项均佳。”为首男官瘦长的脸上终于漾开了一丝笑意,连带着眼角边的鱼尾纹与额上深深的裂痕都舒展了不少,“现下就只差最后一项了。”
楚白华凤眸眼底是深深的倦意,无力地颔首,示意他们可以举行。
末项便是替换贞操锁。每当规矩人家的男孩出生,他的父亲便会为他打造一个贞操锁,待他知事之时戴上,直至出嫁前夕开锁才改□□家的。
贞操锁品阶森严不得逾制,皇室及其宗亲以玉、犀角、琉璃等奇珍,王卿重臣以金,士族以银,平民以石英、铜、铁,贱民则以坚木。出阁前钥匙由其父保管,大婚后钥匙则由其妻保管。
他深款地看着面前呈上的雕凤雪玉贞操锁,眸底情意似酒浓酽。从今而后,他的名姓将同她的名字一道镌入史书,千年万岁,兆载永劫,世人都会知道他楚白华是秦衍州明媒正娶的夫郎。
“有劳大人了。”他说道。
“唯。”首官秉礼颔首,弯腰为他戴锁,而后示意下属替准凤君加衣挽髻,恭生道:“礼成。”
楚白华凤眸愉悦,眼底河汉清浅闪烁盈盈星光,忽然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莞尔微笑。
木瓜果期在九月至十月之间,今日立冬,也不知道树上还有没有木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