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面
少年娘子。
她十二岁上下,面容清秀,气度则相肖秦衍州飘逸超脱,腰配三尺长剑,一对星眸炯炯有神。
“朕的义妹,舟祉,白鱼入舟的舟,昭祉山河的祉,诸卿可都记住了?”秦衍州向众人宣告舟祉的身份,一字一句铿锵顿挫,犹如戛玉敲冰。
“臣等问小殿下安好。”
舟祉?
就是那个当初舟将军与男土匪头子无媒苟合生下的女儿。
在场个个都是人精,尽管心中鄙夷舟祉的身世,面上总是恭维的,不约而同夸赞道,“舟祉将军真是少年英才。”
舟小魔王斜睨衮衮诸卿,撇了撇嘴,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些人就是阿姊说的“人格分裂”吗,她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摊烂泥,但红嘴巴子笑得都快咧到耳根了。
“那是自然。”舟祉谦逊微笑,她不是英才,难道她们是。
“阿祉,上来。”秦衍州道,“百官随朕祭祖。”
凤凰门实际称作凤凰台更为合适,为避讳先祖名讳才将“台”改为“门”字。前有三座白玉阶,当中宏大是为王道,两边稍窄小以供文臣武将行走是为臣道,各共三层,每层三千三百三十三级。
舟祉想念阿姊想念得紧,施展轻功一个凌云步自当中王道飞登上台,站在秦衍州身侧,“阿姊,棠白哥。”
秦衍州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再捏一捏她脸颊两边的肉,感慨道:“阿祉出去几天又变胖了。”
郁棠白噗嗤一笑。
舟祉:“……”
多好的姐姐啊,可惜长了嘴。
自凤凰门至显德殿足足五里需要帝王率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礼一路跪拜过去。
秦衍州利落地提裳下跪,她不信鬼神,如今三步一叩首,拜的是她此生父母不是历代先帝,是天下百姓而不是秦氏王朝。
以时日无多之命,换朗朗乾坤之世,蚍蜉撼树,未必不可。
午日高悬,天阔云浓,终至先王几筵,她恭敬的行完最后一礼徐徐直身袖手再顾首。
大风狂起,流云飞扬,她静站祭台,凰袍扶摇舞动,十二章图似要自衮服中飞出,十二旈白玉串珠清音泠泠。
她没有念拗口而生涩的祝文,只是简略说道:
“嬴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豪强篡盗,杨文作逆,嬴祚中缺,朕悉诛之兴复社稷。”
“今于十月十日于崶山之阳帝城之东设坛备仪昭告皇天后土山川神祗,永绥九州,建元宣武。”
“朕受任于民,括地登枢,执要中央以主四海,当厉精为治,生亡不忘。”
众臣北向大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微微抬头看天,风止云开,寰宇似乎被水洗过一样的澄净。
接着就无甚辛苦事了,秦衍州率一班人至宣政殿确立君臣名分,她端坐凰椅,又生生受三声万岁。
秦衍州:“……”
能不能换个词,真的很讽刺啊。
在嬴朝,或者说在封建王朝,实现阶级跨越和阶级流动一般有三条途径,嫁娶、科举和造反。但归根结底,只有两个方向,一是成为特权阶级,二是和特权阶级攀上关系从而成为特权阶级。
一朝帝主一朝臣,有人欢喜有人忧,新皇践祚自然意味旧有的权利体系将被打破重组。
秦衍州攻城略地之初打着前朝的旗号却并没有等来任何的援助,大多的门阀在观望。
待到她的势力逐步壮大,顶级的世族明面效忠杨室暗中默许它的旁系给予她支持。无论结果如何她们都两头占好。
但世家体制的崩溃是必然的。
当她们发现武帝推行的科举制不是滋养她们土壤时,死亡的镰刀早已悄然而至。
她们困兽犹斗,扶持杨氏政权不惜一切代价希望恢复九品中正制,似乎成功近在咫尺。
但是,很不幸的,她秦衍州来了。
“朕刚登极,不喜欢自家院子乱糟糟的,诸位爱卿打扫干净各自的屋子,最好也管住家里的小孩,莫让朕看了心烦。”
“念在英王的情面上,夷杨洵旻一族,罪不及夫侍幼儿,即日问斩不得延误。至于她的的那些后君小侍,有去处的遣送离宫,嫁娶自由。”
她沉言片刻,曲指轻敲凰椅,“扣,扣,扣”,像一滴水落入潭中,又像是倒计时的沙漏,一息似为一岁,众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墨道一。”秦衍州道。
“臣在。”墨道一从文臣中走出。
“念。”
“遵旨。”只见墨道一从袖中取一道玄诏,玄鸟图腾矫飞于上,正是大嬴帝旨。
众臣越听越心惊。
秦衍州将身旁所有显要之位封赏与亲信,世家高官虽未撤职,但一贬再贬。世家中有功者,当职虽高,却无实权。世家中重权者,互为掣肘,难以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