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一帝
帝宫栖梧殿
秦衍州睁开眼,视野里浮现丝丝缕缕的朝意。初日曈朦,曦光照在秦衍州手背上似罩一层圣洁的轻纱。她无声地笑,又活过一日了。
宫郎们从寅时便守在殿前,听到当今陛下唤他们进去,才恪守礼节鱼贯而入。
秦衍州斜坐铜镜前宝椅,镜像中人长眉入鬓,容色丰烨,眉宇中惫懒的姿态,损了一分霸气,增了一分昳丽。
因着废帝不喜老男人,是以宫中除了个别宫殿有着上年纪的男子其余的都是二八年华的年轻宫郎。他们进宫时间短,没受过系统的宫规磨砺,见渊王姿容太过隽美竟皆微微痴愣,后知后觉犯了大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衍州稍等片刻不见有人主事,还以为宫内规矩森严连梳头的侍从都要亲自认命,就随便从铜镜边上拿一把木梳递给离她最近的一位男子,温和笑问:“可否牢请这位小哥为孤盘髻?”
“自……自然可以。”被叫到的宫郎顿时脸生红霞,眼里闪着欢悦的光,满心欢喜接过木梳又鼓起勇气问道,“殿下想束什么发髻?”
“皆可。”
“是。”宫郎顶着同僚们嫉妒的眼神,编了一个嬴朝女子最时兴的发式。
他将她一瀑墨色青丝交错缠绕于指尖,发髻将梳未梳,散些墨发与背后,尽显隽逸。
以往贵族女子皆束冠,但秦衍州嫌三千烦恼丝盘头太重通常只用一条红丝带拢系,久而久之,便引领了新潮流。
世人皆谓:渊王雍逸疏狂,举手投足间自有潇洒恣意的气度。
宫郎动作轻柔,末了将一顶玉冠缀上。
秦衍州以手支颐,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禀殿下,正是卯时初刻。”
六点了啊。
秦衍州步跨二三,伫立窗前极目远眺,日头藏在叆叇的流云里,环顾四围望不尽青山,无穷怅观望不尽白水,人被困在名为天地的囚笼里。
人情凉薄,风景疾箭。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世界生老病死,生之一字最苦,然而既幸喜于生,缘何畏怕于苦。
她陶然浅笑道:“哎,该吃早餐了。”
————
宣政殿
大道微言而明,仁德无法自玄。若说嬴秦累朝威严在玄明宫,那么玄明宫之威必然在宣政殿。
旷渺的殿宇内气氛端庄肃穆,百余位身着朱紫的权贵俯首久跪帝王金銮凰座前,王台无人,然则其下有两位煞神静候,众人不敢抬头,冷汗滴落黑曜石铺就的乌冥色地砖,声声清脆。
也不知她们跪了多久,期间有人两眼翻白向后一仰,好运气的被抬到偏殿,而在众人苦撑不下之时,殿外穿来甚有节律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她们的心口上。
“诸位久等了,跪着做什么,都起身吧”,秦衍州一袭锦袍常服,白衣墨发信步层层阶梯,端坐五尺高的凤凰椅,挥手之余,袖口金线织就的凤凰翻飞,不怒自威。
女尊世界以凤凰为帝王的象征,龙则象征君后。
腿骨酸疼麻痛,她们起身又瘫倒,搓麻将似的叠在一起,往日风光无限的朝臣被捉弄的甚是狼狈。秦衍州笑笑,宽抚道:“各位大人年老体衰身子孱弱怎么那长久跪在地上,行将军草莽出身粗枝大叶惯了竟忘了给各位安上软座。诸位是王佐之才,肚里能撑船,定不会与行将军计较吧?”
“殿下圣明。”众臣艰难站立,异口同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莫说罚跪,就是秦衍州将人腿砍了,她们又能违抗什么,最多写几篇隐晦的骈文发发牢骚罢了。最怕的是渊王疯病上头,说她们操劳半生辛苦至极,一人一剑送她们地底长眠。
“对对对,臣给忘了,还是殿下心细如发。”行义安身形挺立,作揖请罪,声如洪钟。
一旁的墨道一不疾不徐出列向秦衍州行了礼,谈吐温温文文:“启禀殿下,杨贼既除,国不可一日无君,后日为吉日良辰,臣恭请陛下登基以延秦统。”
“臣等恭请陛下登基继位。”众人咬牙附和,刚起来的膝盖又跪了下去。
这凰椅秦衍州坐得极不舒服,遂后枕椅背以手支颐,单脚踩凳,双腿一上一下毫无帝王应有的的守礼端庄,但无人说不是,也无人敢说不是。
秦衍州的声音还是懒散而清淡,应道:“准奏。”
“朕起势于微末幸得良臣猛将相随才有今日光景,杨贼亲小人远贤臣混乱朝纲毁我社稷”,秦衍州惆怅叹息,整理衣袖的褶子将之拉平,“朕与各位爱卿交往浅薄,实在不知谁忠谁奸,还请诸位自证贤良,莫让朕杀错了忠臣。”
行义安闻言“咻”的一下祭出腰间宝刀,寒光烁烁,闪得人心慌。
墨道一长身玉立挥手命兵卒关门,两扇巨门渐渐合拢,吞噬着最后一线光源。
“砰——”
巨大声响之后的沉寂仿佛是暴风雨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