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

它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没有发现她俩在冷战！

宋凌冬还在它的愤怒上添油加醋，清脆如玉的声音偏叫它听出了一股嘲讽语气：“别搞笑了好吗？”

行，算她厉害！

系统愤愤闭了嘴。

宋凌冬紧张的大脑放松了片刻，这才想起来黎久寒的事。

为什么最后关头停了剑呢？

也许她是顾及没有他是魔的证据，也许是不想违背门规肆意动手，也许是因为那一剑的距离，叫她看见了黎久寒眼里的恐惧和不甘……

她见过的魔噬杀好战，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居然也会害怕吗？

他若不甘死于她手，又有什么想做的事呢？

一个懂得害怕、亦会心有不甘的生灵，若是不看魔的身份，她真的能理直气壮将其杀灭吗？

她的心里有一个小人疯狂摇晃：别傻了宋凌冬，你可是看见过黎久寒杀人的，他手上鲜血累累，死有余辜。

令一道声音却犹豫道：“他天生是魔，杀戮吞噬是本性，因其本性斥责惩处于人，她又有什么资格？”

身为修士，她本该憎恶这些魔；身为所谓的女主，她更该厌恶让她陷入剧情中的黎久寒。可她居然在思考，黎久寒该不该杀吗？

这些复杂心绪系统不知道，她也无从谈起，只能憋在心里。

这漆黑一片的夜色反而很好，能将她眼里的犹豫彷徨尽数遮掩。

不知为何，今日主峰上下寂静无人，不但沈南池迟迟为归，其他弟子也不见踪影，她又是神识钝痛，又是思绪繁杂，加上对蛊虫的暂且无能为力，恍惚间竟有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这感觉实在不好，若非天上那格外明晰的魔气，只怕她要疑心自己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宫殿，困囿于此，难得自由。

谢时澜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宋凌冬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膝盖靠在门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漆漆一片中，她如同误入人间的一片云朵，轻飘飘的，仿佛找不到落点，既茫然，又孤单。

她躲在那样黑漆漆的角落里默不作声，若不仔细去看，只怕也只以为是一道黑暗中的影子，叫人难以察觉。

他的心下意识揪住了。

于是他再也不能沉默下去。

他压下心里翻涌的思绪，将情感掩藏在平静温和的外表下，只稍快的步伐泄露了他的情绪。

宋凌冬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拿起了剑，又在看见他的脸的一瞬间放下。

她语气轻飘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而圆的瞳孔在夜色下格外明亮，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是他：

“师兄？你怎么找到我的？”

谢时澜忽然想到，似乎每一次他出现，宋凌冬都会露出这样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神态。

她不敢相信的，究竟是有人会来寻她，还是找到她的人，是他？

“我自然能找到你。”

谢时澜的声音清越如远山，语气里的笃定和理所当然让她感觉到几分莫名的安心。

她忽然想到：皇宫里见到的人是师兄，水镜里带她出去的人是师兄，往思城水下拉住她的人也是师兄……

谢时澜看她半晌不说话，微微低了头，轻声问她：“怎么了？”

他担心宋凌冬神识，抬手欲探，却不妨被宋凌冬一把拉住袖子。

今日他穿的也是天青色衣裳，恰如当日替她扎头发的颜色。

宋凌冬仰起脸，忽然很想问他：“师兄，不管我在哪，你都会找到我吗？”

她问了出来。

谢时澜闻言一笑，他清俊的眉眼随着这一笑舒展开来，丝毫不觉半分冷意，却如微风细雨，水波轻抚，声音如冷月银辉，温和而坚定：

“会的。”

天边魔气散去，一轮弯月不知何时悄悄露面，因宋凌冬仰着头，五官一览无余，叫他看见脸颊上沾着的一小片黑灰。

他凑近，宋凌冬下意识后退，却被他拦住。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谢时澜容颜如玉，清冷俊逸更甚他身后月光，宋凌冬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冷香。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却见谢时澜抬起袖子轻轻擦过她的脸，语气里带着几分忍俊不禁：“怎么把自己整成了小花猫。”

宋凌冬的眼睛瞬间看向谢时澜袖口处那片灰黑，所有的旖旎气氛霎时间消失无踪。

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凉：“天凉了，该让李师姐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