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塔尔
李林塔尔回忆道,“那时我十四岁,我弟弟十三岁。我们用山毛榉木板做了两米长的翼面,为了避免被同学们嘲笑,不得不等到天黑才进行实验。当然,我们没能飞起来。
“我知道我们一定有什么地方没做对。于是我们开始更仔细地观察鹳鸟,画素描,用秤、怀表和卷尺研究它们。感谢摄影技术的发展,我们得到了一些鹳鸟飞行时的清晰图像。于是我们开始更系统地测试翅膀表面的关键特性一一曲率和形状。”乔发现,李林塔尔在叙述过程中始终在用“我们"作为主语。然而后世介绍航空历史的书籍中,却从未提及李林塔尔弟弟的名字。
“您弟弟还在和您一起工作吗?”
她忽然想起了提奥一一李林塔尔的弟弟,会是另一个被哥哥遮盖了光芒,成就被历史遗忘的人吗?
“不,古斯塔夫移民去了澳大利亚。与飞行相比,他对建筑更感兴趣。”
愉快的旅途总是显得短暂。
他们到达了里诺的小旅馆,匆匆吃了一顿午餐。接着,李林塔尔和男仆从谷仓里拖出飞行器,装上马车,向村庄外的山上驶去。
“这不是完美的飞行地点吗?"李林塔尔将周围的山脉指给乔看。
一连串高达60 米的山丘耸立在周围平坦的田野之上。山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草和石楠花,每个方向的坡度各不相同。3“所以,你总能找到合适的迎风坡度。"李林塔尔说着跳下马车,开始在草地上组装飞行器。
机翼长约6米,材料是绷在竹架上的棉布。乔不自觉地皱眉一一尽管摸起来强度不低,但这依然是棉布。好在尾翼总算能给她些许安慰。谢天谢地,水平和竖直的安定面都在。
李林塔尔已经换上了他的飞行服装。法兰绒衬衫和灯笼裤,膝盖上绑着厚厚的垫子,以减轻落地时的震动。“您确定要飞吗?”
尽管看过无数张李林塔尔飞行的照片,但当这一切将要在眼前发生时,乔仍旧感到难以置信。
“当然。"李林塔尔回答。在他生命中,没有什么比这更确定的事了。
“但您可能会遇到湍流!"不提眼前简陋的飞行器,在没有雷达天气报告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检测湍流!“那就将身体向另一侧甩。"李林塔尔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仿佛完全不在意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我要飞了。”
他迎风调整着角度,接着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瞬间就从地面上被提了起来。
风呼啸着吹过飞行器,奏出狂野的曲调。
但乔的心心跳声比那更大。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中的李林塔尔一一突然,整架扑翼机向侧面倾斜过去!还没等乔看清发生了什么,飞行器又再次恢复了平稳。
在重力的作用下,飞机逐渐下降。距离地面不到半米时,李林塔尔向前迈开双腿,稳稳着陆。
乔向他奔跑过去。
“邦格小姐,您看到了吗?"李林塔尔因为兴奋和疲惫气喘吁吁,“刚刚我就是通过改变身体重心修正了平衡!”乔读过许多关于李林塔尔的文章,也看过他那篇著名论文,《拱形面在飞行中的承载能力》的英文版。但对她而言,李林塔尔这个名字更多时候只是一个绕了远路、走错方向的研究者。
可正如韦纳姆所说,谁又能笃定"正确"呢?飞行间隙的修整,乔和李林塔尔坐在草地上,讨论刚刚的尝试。
“那真的很危险。您安然无恙,非常幸运。”“我是个工程师。我相信科学,而不是运气。"李林塔尔从背包中拿出笔记本,一边写着飞行记录,一边对乔说。“一个人不会通过运气取得进步,而是通过不懈努力。那是无数次练习的成果一一练习控制飞行器,练习控制自己的身体。每个周日,甚至周中如果有时间的话,我都会在练习场的山上逆风滑行数千次。”
乔见过许许多多出类拔萃的人,但没有任何一个像李林塔尔一样令她肃然起敬。
他的信心不是源于盲目,而是源于无数次科学的试验;他的勇气不是源于无知,而是源于最坚定的热爱。而自己不过是运气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去指点他们以生命换来的经验!
“您是否想过尝试不同类型的推进和控制系统?“乔收起所有的轻慢,以最谦逊的语气问道。
“当然。"李林塔尔点头道,“但我依然相信飞行的秘诀在于扑动翅膀。”
“我们模仿鸟类,但不必照搬鸟类。或许对于起飞来说,向前运动与向上运动一样重要一一能借我一张纸吗?”乔接过李林塔尔递来的纸,三两下折成飞机,投掷出去,“您看,一旦到了空中,无需拍打翅膀就可以飞出很远。或许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准方向,提供一个推力一一”她微笑着看向李林塔尔,“您不是拥有一家引擎公司?”李林塔尔的眼睛蓦地亮了亮。
“向前运动……推……“他喃喃低语着,开始埋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算算,直到突如其来的阵雨砸向他们。全神贯注的李林塔尔这才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