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忘
还是那间咖啡厅,还是那个座位,熙绪的个性就是这样,不爱给你娓娓道来,也不想听你娓娓道来。
掏出手机问可不可以播她自己的歌,服务生见没有什么客人于是同意了。
连上蓝牙,先就是一首很老的歌《忘了我是谁》,刘文正和黄莺莺合唱,只不过那时黄莺莺小姐叫作黄霑仪。天籁一般的歌声笼罩下来,张先生还沉浸在过往里。
人们总是用三高和高三来自嘲,张熙绪老师就是出现在珍贵如钻石的高三时期,很好,未到三高又遇见她。
那时那里,不知疲倦地笑,觉得青春长到没有尽头,父母不会老,朋友不会散。
今时今日,她变得难认难辨,对过去缄口不提。
“这次你点东西吧,替我。”可是张晨光点的东西与上次一样,熙绪笑了,都市机器人儿。
接下来几首粤语老歌,《初恋情人》《现代爱情故事》《月亮》。
当年午休时,十八岁的张晨光就是就着这些旋律踢篮球打足球,哦对,是打篮球踢足球,当年那球就是玩得这般心不在焉。
听到似曾相识的粤语版本,就像似曾相识的对面人,带刺的盔甲下装着的是那个小鹿眼学妹,两种情形有点相似。
及至《**你不懂我的心》,张晨光确定张熙绪老师是故意的。
一路被带领着,仿佛穿过时光隧道,隧道尽头站着熙绪,这一点确定无疑。
“你听过这个专辑么?”
“当然,当时整个城市每个角落都是这个专辑。”
“这专辑里有一首歌,我给它命名为‘清晨早市儿’,你知道哪首么?”
“想不起来了。”
“马上播给你”于是传来大喇叭喊话的声音,俩人笑哆嗦了,这歌太有预见力了。
一会儿,小服务生奉老板之命过来要歌单,张熙绪那混不吝的劲又上来了:“May l have your wechat?”
那痞里痞气的样子,看得张晨光怀疑她是真痞还是假痞。
加了对方的联络方式,传过歌单,她删掉了联系人。
张晨光不好意思地问,熙绪给他的联络方式,就那个5323,惹得两人又笑了一阵。
张晨光又诚恳地邀请她重新回来教课。
“成轩这样就被耽误了,別人的课,他根本听不进去。”其实张晨光真的不在乎快成年的傻外甥能否多一个技能,就是觉得熙绪弹出来的古琴曲让他毛孔发炸,灵魂出窍,什么野渡边,幽篁里,全都一霎时神至。
是呀,张老师的演奏毫不惜力。
她的年龄其实还没有进入到一个琴人的黄金阶段,不过她知道,作为女性,比男人会更早地“弹不动”。
所谓弹不动就没力气吟猱,于是趁青春正好,左手呀,拼命地颤抖吧!抖成一只蝴蝶一只寒蝉。
索性就下台阶吧,她不喜欢磨叽,也不喜欢不识抬举,于是答应回去教课。
“你饿吗?”
“暂时不饿。”
他是想多听会歌儿,不料熙绪说:“那我先走了,不送你回家了,单买过了。”
张晨光再一次跟不上张老师的节奏,于是又拼命破解,“送你回家”是什么意思。
随着她转到窗外,潇洒地挥手示意,然后美妙的《两两相忘》就停了。
一时张晨光有点晃神,是张老师把他催眠了,希望自己在汲取催眠师指令时能守口如瓶,必须守口如瓶。
来到前台,问是否买过单了,小伙问他:“我姐很酷吧!”
“嗯,她平时总来么?”
“也不,偶尔来,每次都背着她那大吉他。”
张晨光有点后悔,自己如果说很饿呢?那会不会一起吃饭,然后一起追忆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