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楚辞云被狠狠射了一箭，整个左肩都被戳穿，所幸只是断了骨头，没伤到脏器。

宋清野也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快，请了大夫帮他疗伤，好歹性命保住了。

盐水从头上浇下，水珠湿漉漉地顺着发尾打湿衣衫，浸入伤口，腐烂的皮肉因此而滋滋生疼。

楚辞云被痛醒，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带着挂在睫毛上的水珠睁开了眼。

他眼前的世界很暗，微弱的火光在牢外的灯挂上随着风儿忽明忽灭，他身侧站着一个行刑的人，对面坐着一个劲瘦身影。

劲瘦身影挥了挥手，牢里的人全部退下，她也没起身，整个人隐在黑暗里。楚辞云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她开口。

楚辞云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竟没有被上锁，只是被扔在角落。

他摸了摸受伤的地方，沾了一手血腥，碰到痛处，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辞云腰紧贴着墙坐直了身子，难以忍受地咳嗽了几声。

隐在暗处的宋清野只静静地看着他动作。

她发现自己在观察他时，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怨恨，她环着胸，对自己不满，直往内心深处探讨原因。

她的眼睛就像一把尺子般，在他身上衡量比划，最后得出一个她自己都郁闷的结论：他瘦了。

起初她打伤慕风，把楚辞云掳走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抱着他跟抱着一把骨头似的，硌得慌，掐他的腰比量也瘦得不剩几把肉，可看着他模样，又不觉得瘦得难看，反倒更显得清风道骨，仙气飘飘。

哪怕成为她的阶下囚，他也像处于污泥而不染污浊的莲花，风骨铮铮，遗世独立。

盯了他良久，宋清野终是无奈地讽笑一声。

笑自己。

她冷冽的声响在空旷的牢房中响起：“楚御史，这才是我们该有的见面方式。”

楚辞云的视线从未离开她，听到她的声音时眸光闪了闪，他靠着墙未说话。

“痛吗？”她问。

楚辞云捂着伤口，仍旧不言。

宋清野突然起身，走到他身前半跪，她解开腰封，松松散散地拨开左边衣襟，露出左胸前的一道伤口。

暗光下那道伤口成了一道细细的肉色长疤，在那片雪白的肌肤上留了一道凸起。

“听说这一刀离心脏只偏差了一毫。我昏迷了半个月，痛不痛感受不到了。”

话落她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撩起衣服盖住了那道伤口，起身穿好衣服回到座上，而楚辞云的目光仍凝在了方才的位置上。

“杀人偿命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宋清野托着腮，好整以暇地冷看着他。

楚辞云僵硬地扭转脖子，视线回到她身上。

杀人偿命啊。他当然懂。他很愿意死在她手里，可是他没有那个资格。他身为家中独子，怎敢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身处在这个危机四起的王朝中，又怎敢舍命抛弃黎民百姓。

楚辞云思绪万千，一时戾气上涌直冲心肺，他难受地捂着胸口喘息、咳嗽起来。

他眼眸上挑，直直望进宋清野眼中，他眸中蒙上一层水雾，眼尾旖旎一线染上红色，挣扎无奈神色。

宋清野静看着他的反应，懒洋洋开口：“急什么，你既然没把我弄死，我自然也不会逼你去死。”

她眼中绽开一抹笑，诡异又邪恶，“只是从今日起，我要你成为我的奴隶。”

说罢她从腰间拔出一支锋利匕首，再次朝楚辞云走去，步伐迅速而带着由内而外散发的快意。

楚辞云正痛苦地喘息着，胸口一下下起伏时又牵扯到箭伤，使他整张俊脸都变得苍白，冷汗直冒。只是看到宋清野过来，又强忍着痛意，打起精神望向她。

宋清野二话不说夹着他的腿跪在他身上，扯开他右侧的衣襟。

楚辞云感受到脖颈处的凉意，身子颤了颤，却任由她动作。

宋清野抬眸望了他一眼，正巧对视上。

她心道，这人傻了不成，她都做到这一步了还不反抗。而且楚辞云的眼神怎么还有点祈求垂怜的感觉。

宋清野皱了下眉，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呼了口气将火苗点燃。

她把匕首用火烤了烤，握住刀柄作势要在他肩上落下一刀，却见楚辞云仍旧没有抗拒，目光反倒还一直黏在她脸上。

宋清野心觉怪异，她动作一顿，用刀刃挑起他的脸仔细打量，“要死了？”

楚辞云眼中有些温柔，他仰起脑袋，温柔地摇了摇头，很认真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地说：“宋清野，我只是……”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逃不掉的，终究逃不掉。他爱的，就是爱的。

他这一年来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直到今日见到她，心情大起大落，宋清野再次朝他而来的瞬间，他才感觉重新有了生命，再次体会到鲜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