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一)
他想着宋舒妤的事。
他们少年时是好相处的。父亲吩咐他要多照顾郡主,楚辞云自小心思细腻善良,对这位孤身来到长安的郡主多有怜悯,便好心地帮她认识长安的关系,帮她融入长安的世家圈子,闲时交流琴曲书画,诗词歌赋,倒也不能怪长安兴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流言。
只是兴武十七年时为救纪堇一性命,楚辞云欠下她一个人情。
宋舒妤便把这人情算计成他们之间的绯闻轶事,美名其曰帮她挡下那些烂桃花。
楚辞云心不在情爱,不在意这些,便由她去了。
如今他倒是要感慨宋舒妤的先见之明。
和亲一事牵扯过来,长公主既然与康王合作,自然不会让女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如此免不了一场风波。
—
楚辞云漫天无边地想着事,忽然听到身后又有人喊他。
听声音还挺耳熟。
楚辞云转身一看,果然又是刚才那个杨左钦。
他牵了牵唇,眼尾微微上扬,看戏姿态。
杨左钦臭着一张脸,端着一壶酒过来,他不情不愿地走进,极不妥当地朝楚辞云行了个礼,“楚御史,刚才......”
他顿了顿,脸上眉毛都快皱得连在一起。
楚辞云挑眉。
杨左钦头低的更低,颇有壮士就义般的气势,一鼓作气震声道:“刚才多有得罪!御史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我刚才的话!”
楚辞云笑:“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杨左钦:“我,我不该拿您的事取笑!”
楚辞云长吟一声,“哦——这样,”
他远远向亭中宴会望了一眼,果然见到杨家长辈正看着他们。
他唇边牵起笑,“阁下身不由心,表里不一,可不是君子做派,又非真心诚意,要我如何原谅?”
楚辞云心善,同时也心硬。
他骨子里仍是少年气性,最不喜这种没骨气的人。
教训教训也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潇洒利落。
可杨左钦不让,欲扑上前阻他,却被慕风及时拦住身形,杨左钦哭丧着脸,“楚御史,楚御史您就原谅我吧,我在家中庶出,能留给我的资源本就不多,如今因为您,我怕是无甚前途......”
他的话听得慕风都止不住皱眉,喝道:“分明是你来招惹我家郎君!”
楚辞云同样沉下脸。
但他看了眼宴会中刚才杨家长辈站着的位置,如今已空无一人,他叹了口气,温声:“杨郎君,我们本就无冤无仇,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之说,楚某希冀郎君能凭借才能在朝堂崭露头角,只希望郎君日后修身养性,戒骄戒躁,敢作敢当。”
这话便是在官场上不会与他计较的意思了。
杨左钦闻言抬眸,瞪大的眼睛满是不信,随后又转为感激,他立刻从身后婢女的托盘中取来酒杯,“楚御史心胸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您今日之话左钦定谨记在心,左钦敬您一杯!”
说完他一饮而尽。
又取来一个杯子,侍女倒满酒,杨左钦恭敬地举到楚辞云面前,“还望御史赏脸。”
楚辞云接敬酒也是看人的,尤其是最近局势不定,他更是小心翼翼,不过这位杨郎他也不熟识,只道这位少年太过年轻气盛,却又谨慎卑微,他弯了弯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次便算了。”
“下不为例。”
杨左钦连声道是。
—
宴会那边,宋舒妤一曲《阳春白雪》音落,场下瞬间掌声雷鸣,她起身道谢,回到席位时福安扑了过来抱她,“姐姐真的好厉害!”
宋舒妤与她挨靠着坐,说笑道:“妹妹才是天资聪颖,再多练些时日指定比我弹得妙。”
福安公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撅着唇:“姐姐才气名扬长安,哪是珺宁能比的?”
珺宁是福安公主的闺名。
宋舒妤眉眼弯弯,“我可比你年长好多。”
福安抱着她胳膊憨憨一笑,她今日才解了禁制得以出来玩,一股子怨气早就被宴会的热闹冲散。
她嬉笑:“姐姐可有与楚家的商量婚事?”
宋舒妤脸色一僵,“妹妹莫不是讽我罢。”
她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虽然还没传出来,但是明眼人都应该知道了。
先来说说宋舒妤原本的筹谋,第一步断了福安对楚辞云的爱慕之心,接下来让福安对她生出怜惜之心,最后在北疆使臣到来时告知福安和亲一事,暗中怂恿她主动去和亲,却功败垂成,败于陛下的爱女之心。
宋舒妤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弑父杀兄的皇帝能对妻女爱惜到如此地步。
宋舒妤只觉嘲讽。
福安见她脸色不好,忙道:“没有没有,”她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