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栗川百躺在榻榻米上。

胸腔里像是缺失了一块，呼吸时甚至能感受到肋骨支离破碎、又遭到挤压后的疼痛，被罗生门贯穿的尖锐触感，使她的肌肉无法抑制地抽搐。

“我果然……还是最讨厌这种梦了。”

无论何种死法，都很疼啊。

疼到她几乎想要真的就这样毫无知觉的死去，而不是躺在这里连抬起手指、停止发抖都变得困难。

但人类需要睡眠。

栗川百熬了三天，最后眼眶通红精神恍惚，被本丸一堆刀子精塞进了被窝里。

“大将，上次我陪在您身边时，最后的死亡方式不是由您自己来选择的吗？要不然这次也试一试？”

“好过分！我也要和主人大人一起睡觉！”

“我也要我也要！”

一堆小短刀蹦蹦哒哒挤进房间，在栗川百的身边围成圈躺下，抓着她的衣角，握着她的手，攥着她的发尾，甚至还试图趁其他人不注意滚进她的怀里……

少女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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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的风席卷过发丝，茂密的灌木丛和树叶翩飞摇曳，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栗川百还没有睁眼，就听见附近有人在吵吵闹闹。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那个怪物！恶鬼！绝不能放任他继续活下去！！”

夜晚里点着火把，一簇簇火光将附近的黑暗染成了橘黄色，人群被照出重重影子，如同鬼魅般在地上晃动。

“啊……”

栗川百当场悟了，“这次一定是个人人喊打的反派！”

她一边利落的站起身往人声处走去，一边嘟囔道：“可别还没有杀掉我，自己先被其他人给群殴死了啊……”

但很显然栗川百的担忧是多余的。

等她赶到现场，明明也就是不远的这么一截路，围攻的队伍却已经倒下一大片人。

被切片的残肢四散在地，被人胡乱踩踏而过，如酱汁一般“吱嘎”挤压出令人反胃的血肉，树丛上铺洒大片暗红痕迹，有人尖叫哀嚎试图逃跑，也有人被激起怒火杀意更浓。

“就是你们这群人在大放厥词吗？”

带着轻蔑笑意的成熟男性嗓音，直接穿透嘈杂，直击在每个人的耳中。

“杀了我？”他低垂着脑袋，从胸膛轻微的颤抖，最后放声狂笑起来，脸上的四只眼睛齐刷刷转了一圈，猛地盯准了面前的咒术师们。

“就算再给你们这群蝼蚁一千年，也只配在本大爷脚边战战兢兢趴跪着，被轻而易举碾碎进尘埃里！”

人群抖成了筛子，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而领头的咒术师则在愤怒大吼。

“两面宿傩，你别得意——”

话音还没有落下，被他称为两面宿傩的男人抬手掏了掏耳朵，淡淡一句：“吵死了。”

为首的咒术师便已尸首分离。

栗川百：哇，大哥牛逼。

只是这个死亡方式，似曾相识啊……

被滚烫腥热的鲜血劈头盖脸溅到身上，这次的战栗通通因为恐惧。

“一起上，杀了他！！！”

众人撕心裂肺的吼叫着放出术式，几乎拼尽了性命试图抗争，然而两面宿傩却连领域都懒得展开。

“那就陪你们多玩一会儿吧。”他嘴角勾起狰狞的弧度，四只眼睛露出锐利而渗人的目光。

“嘭——嗤！”

层层叠叠的攻击上来，然后又如草芥般倒下，男人漆黑的指甲轻易穿透对方胸口，掏出似乎还在跳动的肉块。

血液顺着结实精壮的手臂滑落，在肌肉上拖曳出可怖、却又有那么一丝微妙性感的痕迹，缓慢的将身上类似女士和服的宽大衣袖浸染。

“如何？”

他将心脏塞进冲过来的另一人嘴里，止不住的笑声问道，“鲜血的滋味如何？感受到杀戮了吗？是不是很美妙？”

对方跪下来呕吐，被他踩着后脑勺压进泥土里。

栗川百原本蹲在队伍最后方无聊看戏，但因为逃散和倒下的人太多，逐渐变得显眼起来。更何况那头披散的银色长发，在夜晚里被月亮和火光染出绚烂的颜色，昭告着她的性别。

“女人？”

上一秒还在远处的两面宿傩，声音出口时已经到了近前，毫不留情朝栗川百出手。

然而攻击落空。

栗川百身影闪退，一边笑眯眯地抬手打招呼：“嗨，老婆！”

男人微微挑眉，但连停顿也没有就接上动作，速度又快用力又猛，空气都被划破发出响声。

被连续避开之后，两面宿傩终于稍微提起兴致，打量着她，拖长语调低沉道。

“你也是咒术师？就这？攻击呢？只会躲逃的话可没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