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有意接近
四月十七,桃花盛开。
终年冷寂的仁寿殿终是有了点鲜活气,灰暗暗的殿堂粉饰一新,连柱子上都用红色的帷幔包裹了起来,堂前堆积着各色箱笼,都是各府大臣和皇族进献的财宝礼物。
内殿也是一样的,兰庭和手下侍女托盘中的首饰与衣衫,都是鲜亮耀目的材质,只不过大家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样,又假又刻意。
这样喜庆的日子,只这一天,唯有一天……
“恭贺娘娘千秋。”
一行人福下身子,对着床榻上堪堪坐起的少妇行李问安。
千秋?
江氏走到铜镜前,抚摸着被病容折损的容貌,笑的荒芜丛生,谁能想到,她这张细纹遍布,皮肉塌陷的脸,只是一张不过而立之年的脸,只怕那些保养得宜的外命妇,四十岁的年纪都比她要年轻。
夫君死了,容貌都没有了,身体空虚,精神寂寞,备受煎熬。
这样的日子,何来的千秋之喜!
“都下去!”
江同心忽然一阵烦躁,将首饰盒打翻,呵退了给她贺寿的宫人。
兰庭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拾起她散落的一缕黑发,用玉篦轻轻的梳了起来。
“娘娘,奴
婢知道你恨,你不愿出去,但是今天的千秋宴是皇上的意思。”她将几缕银丝埋起,向上翻手,挽出灵蛇髻,“文武百官都到了,若是您不去,拂了皇上的意思,只怕辅国公那边要遭大罪。”
咔哒。
江同心一个用错力,指甲被生生折断了,她无助闭目,懊恼不已。
皇帝……解云洲……
珍妃啊珍妃,你真是狡诈多端,她只恨自己当初下手没有更果断一点!她就不应该在先帝面前装贤良淑德,嫡母风范,就应该将她的两个小贱种趁早料理了,又怎会埋下今日的祸患。
她的言儿,死在了封地,她的父亲,囚禁在东厂。
她想告诉皇帝,她的养子,杀了解云洲,剿了东厂,可偏偏这所有的事儿都是皇帝默许的。
皇帝什么都知道,他也恨她。
同心同心,她的名字倒是吉利,可惜她绸缪算计半辈子,既没有算得夫君的恩宠,也没有算来儿子的前途,家族的未来。
罢了吧,后半生也就这样了。
江同心如行尸走肉般,由着兰庭的一双妙手为她梳妆,穿上吉服,又服下了太医院“特地”进献的中药,据说是提神的利器,可以撑足了场面
,直到寿宴结束。
不想喝也得喝,她看着端药来的內监脸上的鄙薄便知,反抗也无用,他们只听那个阉人头子的,若是不主动喝只怕他们会掰开她的嘴巴灌进去……
不过也不知是那药有奇效,还是走出了仁寿殿的一亩三分地让人心情舒爽,江同心的脚下生风,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般。
吉服的裙摆繁复,再加上她本来就卧床多时,双腿的肌肉已有萎靡的趋势,一个不慎险些栽倒。
“太后娘娘当心呐。”
江同心再一抬眸,双眼便是迢迢星河,盈盈秋水。
这小內监长得,竟然貌比潘安。
“娘娘?动一动脚踝,不打紧吧?”根本不给江同心反应的时间,小內监已经跪在地上,抬起她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奴才给您柔柔,这里痛吗?”
她不知怎了,心内一阵酥酥麻麻的异样,情不自禁的伸手扶起来人。
太后的语气比春风还要暖和,她眯起眼睛,一边打量着这名明眸皓齿的內监,一边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奴才危荣,刚进宫便被分派到重华宫了,今日娘娘千秋宴,重华宫一切准备就绪,
陛下便派奴才顺着仁寿殿的必经之路来迎一迎娘娘。”
危荣。
朱唇微启,一个小內监的名字被她念的百转千回,江同心不顾旁边兰庭的眼神暗示,任性的将手从兰庭的胳膊上拿下来,向危荣的方向微伸。
“那就走吧。”
经年宫廷的供奉保养,太后的身材依旧婀娜多姿,她微微摇曳的背影,被假山上手持千里望的解云洲尽收眼底。
“主子,一切如咱们所料,太后娘娘果然上钩了。”
“接下来就看这危荣的了。”他微微敛容,“打蛇打七寸,当年她是如何害我母妃的,是如何挑唆先帝忌惮镇国公府的,又是如何当面仁义无双,背地痛下杀手的,咱家如今要让她亲自尝尝。”
哦,对了,还有他这被世人误解唾骂的滋味。
太后的千秋宴喧闹了一日才结束,等解云洲回到宣光殿时,已接近子时了。
本以为房里那个贪睡的丫头应该早就睡了,抄了百遍经书,又饿了肚子,换了旁人也撑不住。然而内殿烛火通明,她本撑着下巴在打盹,却在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