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暴雨已然停歇,能够隐隐听闻屋檐上的水滴落到草丛的声响,让人感到安稳而又沉静。
沈若瑜和王氏跟随侍女走在去往椒房殿的路上。
在沈若瑜的记忆里,高皇后是一个温柔而又坚韧的女子。
沈若瑜的生母体弱,诞下她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而高氏在扬州生活的那几年里,极大程度地补足了她心底对母爱的那份渴求。犹记得那日高氏携她上山采摘浆果,却不想惨遭山匪袭击,危急之中,高氏临危不惧地指挥家丁们与山匪搏斗,最终将山匪一举击退,其间高氏怕她受到惊吓,则将她紧紧护至怀中,还不忘给年幼的她唱山间小曲。
高氏给予沈若瑜的母爱如同涓涓细水,滋养了她干涸的心。如今沈若瑜被迫赐婚于谢怀璋,沈若瑜隐隐觉得,念在旧日的情意上,高氏多多少少也会向着她一点。
她和王氏到椒房殿时,高皇后正悠然自得地在殿中绣花,绣图之上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有扶摇直上九万里之气韵。
沈若瑜随王氏恭敬地向高皇后行礼,高皇后急忙让二人平身,并让沈若瑜到其跟前去,与其同坐。
沈若瑜能受到如此优容,是王氏也始料未及的。只是王氏做事谨慎,依旧不忘同沈若瑜咬耳朵:“皇后娘娘对你如此爱重,你也莫要辜负了娘娘才是。”
沈若瑜不语,她低垂着眼帘,恭顺地走上高台,来到高皇后的身边。
然而下一瞬,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中朝高氏跪了下来,楚楚可怜地说道:“能得娘娘厚爱,是臣女的福分;能嫁予太子殿下,亦是臣女莫大的荣耀。只是臣女幼时失学,如今既不通诗词歌赋,亦不善琴棋书画,父亲母亲曾以此为耻,若臣女嫁进了皇家,那岂不是要遭他人笑话,为皇家蒙羞。是臣女配不上殿下......”
沈若瑜生得明艳,如此哭诉,竟将她平日里那几分桀骜不驯的气势给遮掩了些许,让人不禁怜爱起来。
王氏头次见自己这个继女这般夹着嗓门儿说话,听到她提“父亲母亲”便知道这是被算计了,王氏登时汗颜,她过去是瞧不太上沈若瑜这个继女,当初沈相将其接回京都,她见这继女的生母出身小门小户,对其多有轻蔑,私底下给继女使了不少绊子,如今想来幸亏她没对其做出太过出格之事,否则她在皇后面前定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王氏正欲言语,却被高皇后打断,高皇后语气温柔,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1],若若你极善商贾之道,又冰雪聪明,何必妄自菲薄?且本宫幼时喜好舞枪弄棒,疏于吟诗作赋,琴棋书画亦是不精,难不成本宫亦为皇家蒙羞之人?”
众所周知,今上能夺天下,高皇后功不可没。高氏秀外慧中,嫁入谢家后不仅将后宅诸多事宜操持得井井有条,还因善兵法,多次为今上出谋划策,为今上平复天下起了极大的助力。民间有言,高皇后巾帼不让须眉,若皇后为男儿身,定驰骋沙场胆满躯。
此话一出,明眼人都知道高皇后这是铁了心要为沈若瑜撑腰,王氏自觉过去对待沈若瑜实在是有失偏颇,急忙起身跪下:“瑜姐儿既然是臣妇的女儿,臣妇又怎会苛待,只是臣妇对府中下人管教不严,不想竟让那些嘴碎的下人离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臣妇回去便立即整顿一番。”
王氏既已说到这个份上,高皇后便不好再干涉沈府内宅事宜,遣王氏退下,如此殿内只有高皇后与沈若瑜二人。
“若若,快起来罢。”高皇后温和地说道,“本宫知道你在相府受了委屈,如今你已然被册为太子妃,无人再敢欺负你了。”
沈若瑜垂着脑袋,嘴角不禁一抽,如今她成了太子妃,旁人是不敢贸然造次,但是谢怀璋可不好说了。
就凭着她与谢怀璋过往的种种不对付,谢怀璋都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更不必说两人成为夫妻,抬头不见低头见,届时谢怀璋定然不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处处压她一头。
只是太子乃国之根本,如今谢怀璋遇刺昏迷,高皇后竟然丝毫不显急切,还能在此同她优哉游哉地说话,沈若瑜隐隐觉得,让她嫁予谢怀璋之事,只怕是另有隐情。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沈若瑜低声道,只是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殿下曾说,娶妻当娶贤,夫妻之间定举案齐眉,臣女无殿下所期许的那般才干,怕不得殿下喜欢。”
沈若瑜凝视着高皇后,耐心地等待着高皇后回答。
高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终是说道:“若若,你向来伶俐通透,此事自然也瞒不过你。如今让你与珩之尽快成婚,也是为了你们好。”
珩之乃谢怀璋的字,听完此话,沈若瑜越发疑惑了起来,“臣女愚钝,望娘娘能指点一二。”
高皇后将沈若瑜缓缓扶起,看着沈若瑜,温柔地说道:“本宫也是为了你与珩之的清誉着想。昨儿你与珩之在遇刺中皆不慎跌落于一巨大的陷阱,御林军抵达之时,你们二人已然昏迷,只是那时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