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泥
如今不到午时,他应该还在宣政殿处理国事,匆匆到宣政殿请见,却被告知陛下已经去往皇后宫中。凉秋匆匆跟到神脊殿,跟皇后请了安,仍未见到皇帝的身影,皇后说这几天快到太后的忌日,皇帝心情不佳,吃过午饭后去了无量殿悼念太后。
跟到无量殿,还未进宫,守门的内侍说皇帝已从无量殿离开,好像是去了太常寺,凉秋自然不能跟到宫外,只能在轩辕门附近徘徊,晚饭之前,皇帝总归要回到大内的。
如此心急如焚的等了一个下午,想到宋见月必是充满了期待在盼着,今日无论如何必须要把皇帝拉到揽萱宫去。日头西沉,宫里各处已纷纷掌灯,皇帝的玉辂和仪仗才在宫中甬道出现,正徐徐走来,凉秋忙上前几步拦下了。
“大胆!何人拦驾,可是不要命了?”是吕机文的声音。甬道内阳光早退,视线不清,许是把凉秋看做了某个宫中的侍婢。
“神华殿祁来,求见陛下。”
“元妃娘娘?”吕机文忙上前两步,“娘娘,冬日里太阳落得早,老奴未能看清娘娘,还请恕罪。今儿您怎么在这候着?小心天凉受了风寒。”
“吕公公,我想见陛下。陛下,祁来求见。”
凉秋的音调十分焦急。傅焰之扯开挂帘一角,“来儿,如此急迫是有何事?你可安好?”
“是宋见月,她今日恐怕不行了。宋宝林对您情深意切,想见您最后一面。”
“你在这等了多久?”傅焰之冷冷的看着她因为在室外长时间呆着而冻的发红的耳朵。
“没多久。陛下,祁来请您去看看她吧,她真的快不行了。”
“你先回去。朕要回宫更衣,再随你去看宋宝林。”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凉秋不知。但是无论如何,今日她必要圆了宋见月的心愿。
“陛下,”凉秋走上前去,拉起傅焰之扯在挂帘上的手臂,这是十分不和规矩的,但如今也顾不了许多,“求您,宋见月对您的情义陛下比我更清楚,她曾是你孩子的母亲,不管怎么样,你们也曾经恩爱过,求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傅焰之握住凉秋冰凉的手,“她到底是你什么人,你这样帮她。”
“我敬重她对您的感情,也怜惜她的遭遇。还请陛下垂怜。”
傅焰之叹了一口气,“罢了,去揽萱宫。”
摆驾到揽萱宫的时候,各宫已经全部掌灯,凉秋比傅焰之要急,在皇帝的身后,她看到宋见月恢复了病怏怏的样子躺在榻上,傅焰之有些犹疑的停下了脚步,榻上的那个人似乎很陌生,两年未见,他似乎真的忘了她的样子。
其他仆从都在寝殿外,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凉秋就稍微自在一点,拉起他的袖子向床榻走去。
室内的药气和常年不开窗的霉气病气混合在一起,当然不如其他的宠妃寝殿充满了各种甜香,皇帝很少闻到这种异味,傅焰之不禁蹙紧了眉头,这个神情落入凉秋眼里,这样厌弃的表情让她的心凉了一大半,但是此时她顾不得许多,只希望不要也被宋见月瞧见,能把傅焰之拉来已极为不易。
“姐姐来了吗?”床上的人气若游丝,声音快被炭火的噼叭声盖了去。
“是我,见月,陛下来看你了。”凉秋抢到床边,慢慢扶起她。
宋见月的眼睛空空的,“真的吗?陛下在哪儿?”
她的视力此前已经模糊,上午短暂的恢复了清明,如今这样,恐怕是看不见了。
“在这儿在这儿。见月,陛下在这!”凉秋拉过傅焰之的手,塞进了宋见月的手里。此时她忘了皇家的威严,傅焰之也难得的没有发火。
“你,怎的如此严重?”傅焰之似乎没想到宋见月如此严重,惊讶不已。
“陛下,真的是你。”宋见月摩挲着傅焰之的手,“是您的手,嫔妾虽看不到,但是嫔妾认得,认得您的手,永远都认得。”
“朕来看你了。你要好好养病。”傅焰之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如今的话更显单薄。
“嫔妾,嫔妾怕是好不了了。让,让陛下,见到嫔妾这幅样子,实在是,是失仪。”宋见月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嫔妾高兴,陛下,握着您,您的手,嫔妾,就,就,什么也不,不怕,死,死也不怕。”
“别胡说。”傅焰之难得的表示出怜惜的神情,同时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宋见月气息微弱,说完话后眼睛又紧紧闭上,似乎是睡了过去,“凉秋,让她好好休息,咱们走吧。”只剩他俩的时候,傅焰之总忍不住唤她本名。
祁凉秋摇了摇头,宋见月的情况真的不好,恐怕就是今晚了,能多陪她一会自然要多陪她。
吕机文走了进来,“启禀陛下,祈罗宫来人,说成嫔娘娘肚痛无比,可能生产在即,现在娘娘哭闹着要陛下陪着。您看?”
凉秋心急,偏偏这时候成嫔要生,不过她是头胎,此时发作恐怕要用些时候才会生产,晚些去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