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
吴妈人不错。
她每天除了侍弄自己的一亩地,就帮凉秋侍弄孩子。很多时候,都是吴妈告诉了她后,她才知道小孩有这样那样的禁忌。
吴妈从年轻守寡,孤儿寡母在这个乡村生存下来,十分艰难。对同样是孤儿寡母的凉秋母子,她又加了一份同情。她心疼孩子,也心疼凉秋。
“你看看,这孩子刚出生,爹不在身边,娘还没有奶,这简直是要这娃的命。”
“你也是,本该坐月子的人,还得抱着他走二十里的路,还得洗尿布,侍弄孩子。这不得落下病吗?”
凉秋听到这些话,都是低头浅笑一下。其实每一句都像刀刃,深深的在她心上刻了一道印子。
她会在吴妈外出侍弄地的时候,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直到吴妈回来,发现她眼圈红红的,还以为她是担心家里有急事的相公。
其实,她是想起了司书,刘同,和那个稳婆。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贱兮兮的跑去朱青阁照顾司书,她应该在水道旁的石栏杆上,默默的坐着,等待死亡之剑插到她的胸腹,不说一句话,不连累一个人,默默的死去。
她又想起,如果不是在司书家,她应该是在耿婆婆家,可那时应该正好赶上木棉挑水回来,木棉躲不过去,耿婆婆或许会留下一命,因为她的眼盲,使她认不得凶手的面貌。
原来,无论在哪儿,她都会连累别人。
木棉还好吗,杀手会不会先去了耿婆婆家,杀了她们,又找到朱青阁来?还是杀手直奔朱青阁,木棉平安无事?老天保佑,木棉一定要平安无事。
那日的杀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杀了自己?
那个来救自己的人好像是竹衣,慌乱中,她虽并未看清他的脸庞,但是他说的快走两个字,声音却是很像竹衣。而且身影也很符合。是傅尚风让竹衣来找自己的吗?竹衣和那个杀手去哪儿了,竹衣还安全吗?种种问题充满了凉秋的脑海,让她有些头痛。
孩子醒了,似乎带着起床气,哇哇的哭了起来。这哭声把祁凉秋的思绪拉回到现在。这个小婴儿,跟小猫一般重的婴儿,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对,也是未来最重要的事情。他的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她给小婴儿喂奶,又给小婴儿换了尿布,等孩子睡着了,又去打水洗尿布。
吴妈的院儿里就有一口水井,尽管已处春季,天气已很温暖,但刚打上来的水还是冰凉彻骨,只是她已习惯。
凉秋不好意思总烧水,烧水要用柴,她没有时间也不敢跑出去给吴妈捡柴火,除非是煮了热水给婴孩擦身,其他时间她尽量不动用柴火。
吴妈即为节俭,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小房内如还残存着一丝光,她就不愿意燃起菜油灯,一直到屋内黑漆漆的,下地都看不到鞋在哪里,吴妈才会把菜油灯点上,在灯下做活,纳鞋底或者补衣服。凉秋很理解她,那是因为有一天,她抱着孩子坐在床上,看着灯下缝缝补补的吴妈,突然意识到,这个节俭善良坚强的女子,可能就是三十年后的她自己。
独自把儿子拉扯长大,因为生活艰难而不得不尽量节俭用度。这就是自己的未来。
她摸了摸头上的木簪,那里面有三千两银票。这让她稍稍安心。如今这是她和孩子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它要保证娘俩的饭食,娘俩的住处,这婴孩上学堂、娶亲的费用。好吧,自己越想越远了。
这孩子吃了睡,睡了吃,吴妈夸这孩子特别省心。
这天夜里,吴妈看着孩子说,这孩子刚出生就赶上这么多事,你虽不说,我也知道家里必是出了什么劫难,得起个小名了,栓一栓这孩子。大名得等孩子他爹起,小名你先起了吧,起个贱名,越贱越好。
凉秋看着这个小人儿,他父母还没来得及留下一个名字,就走了。如今他只有自己这个临时娘亲了,可是对自己来说,他就同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自己一定会好好把他养大。
“大名就叫念青吧。”她在脑海中思虑了一会说。
“不等孩儿他爹起了?这孩子姓什么?”吴妈问道。
凉秋想到,孩子他爹现在是谁呢,如果自己是他的娘亲,那么傅尚风是不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呢?她明明跟自己说过无数次,他们已不会再有交集。可是此刻,她还是脱口而出了那个字。
“傅。”
“傅念青,挺好的名儿。小名呢?这孩子吃羊奶长大,要不就叫羊羔吧。”
凉秋一蹙眉,羊羔多少有点难听了。她看着床边盛羊奶的罐子说,“就叫瓦罐吧。如今我们母子俩也是在瓦罐村受到您的帮助,这孩子和瓦罐有缘。”
吴妈对睡着的孩子说,“瓦罐,瓦罐,你有名字啦,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好好孝顺你娘亲。”
瓦罐几乎每天都在长,凉秋抱着他的手感越来越沉,他的小脑袋原来越圆,在这段时间头骨有了充分的时间伸展,和刚出生时扁扁的头型已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