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突
她定是滟滟姑娘了。她长得好看,谈吐也是江南软语,糯糯的,和刚才祁凉秋义正辞严的北方口音完全是天与地的差别了。
那女子继续说道:“刚刚,你不是与同学们一同赏花吟诗吗,我和别人说个话的间隙,再回来只见你的赏芍图还没绘完兀自放在那,人却不见了,让我好找。原来是遇到了这位姑娘,想一亲芳泽。”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祁凉秋心内冷笑陈准:原来是跟着红颜知己出来赏花,还厚着脸皮跟一个陌生人求亲?!这是个什么人呐,脑子多少有点大病。那日听他在石亭里讲的话,针砭时弊,的确十分有才华,但不知道此人的性格却多少有点,偏了。
陈准连忙把凉秋和滟滟互相介绍一番,两个女孩都跟对方点头微笑示意。凉秋心里暗笑陈准,你不觉得尴尬吗,我都替你尴尬。
“滟滟姑娘,你说想一亲芳泽不假,但我更想娶小言姑娘为妻。”听到这话,两个姑娘的脸色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怪异,而且还有同样的震惊之色,只是她们震惊的点不一样而已。祁凉秋差点想问他,是不是有病,为什么在滟滟姑娘面前突然说这个?
“刚才小言姑娘说我不尊重她,其实我对她一见倾心,如此便请你做我的见证人,见证我的心意。”
祁凉秋现在心里不是惊异,不是愤怒,反而是对滟滟的同情了。她忙对滟滟说“滟滟姑娘,我不认识他,今天第一次见。悄悄问下,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说着手在自己的大脑处指了指。
滟滟笑了一笑,如同春风一样甜甜的。“小言姑娘,你见到了吧,他总是这个样子。不明真相的小姑娘就要被他的真诚辞色骗了。不过滟滟觉得,他这次可能是真心的。鹤郎画工颇佳,沉迷作画时不一气呵成画完断不会起身的,如今却将画了一半的赏芍图放在那儿,想必只有见了姑娘你才会如此失态。”祁凉秋看出她笑的很真,但又有一点只有女人才能感知到的酸涩。尽管只见了一面,凉秋却觉得,滟滟人应该很不错。
起码情商不低。
“他想娶我,我可不愿意嫁他。怎么,有人想娶我我就要叩头称谢不成?他想娶的人太多了,我便不凑热闹了吧。滟滟姑娘,麻烦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示意陈准跟自己走开一段路,对他说:“陈准,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更不喜欢你这种因一时的激动和浪漫而做出的真情的假象。我希望你能尊重你有好感的姑娘,也尊重对你有好感的姑娘们。”
“那日你愿借伞,可见你人不坏。我这人好管闲事,便再多说几句。兄嫂供养你在南金书院求学,如今秋闱在即,你却只与知己赏花,和陌生的姑娘求亲,整日不思好学。滟滟姑娘待你情真,你未将她放在心上,却因此事对他人张扬得意。我听你那日对民政多有批评建议,想必心中抱负不小,可你却沉溺于口头上的批评,行动上一无建树。你看不起的扬州郡守,起码也是努力考上的功名,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为百姓主持。如果你觉得为官之人为官之道有很多欠缺,你就应该用自己的能力去这些领域发挥你的价值,为百姓为国家多做点事情,而不是空有讥讽却不做实事。你以为你看出的事情老百姓不知道吗,老百姓只是不讲罢了,可你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兄嫂供养你成材,送你到外地求学,是希望你学有所成,让你有这个能力去做点事情,哪怕做个县令,也能护佑一方百姓,施展自己的抱负。更何况今年的秋闱是当今皇帝登基后开的第一科,极为重视,可以说是求贤若渴,以你之才,好好研习,或许能成为皇帝的肱股之臣,这样便不是护佑一城,而是护佑一国,责任如何不重,机会如何难得。这和三年后的第二科绝不可同日而语。你这一辈的抱负就看今年,如果你想对滟滟姑娘好,就应该给她一个可靠的归宿,求得功名强大自己,将她娶回,岂不是一段佳话。否则,若你高中之后,被人查出在国丧期内与勾栏女子过从甚密,到了皇帝那重贤重德这一关你便过不去,到时什么施展抱负、回报兄嫂,求娶滟滟,都是空谈。好好求学吧,把你的抱负不是在街边凉亭对口说出来,而是身体力行的在朝堂做出来。我这是苦口婆心,望你好自为之。”
凉秋心想,自己多少也算是手握第一手信息,正月的时候听父亲和傅尚风提过傅焰之对今年秋闱和明年春试的重视,并且透漏出意思是急需一些年轻有为的人才。如今的陈准意气风发,颇有学识,祁凉秋虽只听过一次,或许有新鲜感的好感加成,但她要承认,这个陈准,的确是很有思想的一个人,不仅是有文采而已。
说完,祁凉秋跟滟滟打了个招呼便走了。陈准见祁凉秋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话,还没来得及接话,凉秋已经走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他呆呆的说:“我说的没错,她不是什么小家女子。”
走下台阶,木棉凑上来问,“小姐,那个男人是谁啊,你们竟然谈了那么久?”
“说出来你别笑,这人跟我第一次交谈便向我求亲,我看不是唐突,已经冒犯了。没想到他才华横溢却是个憨人,实在糊涂,已经给他指了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