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这样一袭红衣，一眼便教人看出她那脸色的不正常来。不是先天不足，就是病入膏肓了。

也难怪，陆明要炖了我给她补身子。

遥遥一瞥后，我被陆明的手下送到了地牢“修心养性”。

看守我的大哥是一只鹦鹉妖，最喜欢嚼舌根，约莫周围的人已被他念叨得不想理会，而我又是这地牢之中唯一的“新人”，顺理成章地就成为了这鹦鹉大哥的唠嗑儿对象。

当然多半时候，都是这一位大哥碎碎念。

前几天唠叨完了他几个同伴们对他的冷漠，这两日又开始说老大的沉迷女色之事。

鹦鹉妖口中的老大，正是陆明。

“这桥林城山好水好，我们一众鸟兽在这峤山活得惬意自在得很，也不知哪阵风将二当家吹过来了，原本以为只是视察视察，哪里知道这来了还一时半会不走！不走不说，成日里还领着我们这些小的到处找那些个什么药草灵芝的，就为了给他养的那只狐狸精补身体！日日陪着那只狐狸精，也不出来多看看我们这些地方的兄弟们！在这一点上，我们大当家的简直就是楷模，这多年了，身边从没个什么莺莺燕燕的，一心都扑在正事上头，复兴我妖族······果然，不是我纯纯妖族的，心思就不在我妖族上头。”

言及至此，那鹦鹉笑盈盈看着我，“小丫头，看你就要死了，与你说个八卦乐一乐？”

其实我都快死了，这时候最能让我快乐的不是八卦，而是生的希望。但是这不是人在屋檐下嘛，人家大哥都说了要说八卦，你也不得不听。

我一脸“愉快”地回：“愿闻其详。”

于是鹦鹉大哥欢快地切换了情绪，开始讲他的八卦——还是关于陆明沉迷女色之事的。

对面的鹦鹉开始放大招了，上下嘴皮子翻飞，活像一只跳上案的鱼。

我在心里头替陆明感到悲哀，他这个二当家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鹦鹉妖继续讲八卦，还抛出一个引子问我：“你晓得我们二当家为何会来这妖域为王么？”

我继续配合地微笑摇头：“愿闻其详。”

“我们二当家是个狠心的，万年前还是天界的仙官时就用一把七杀剑亲手杀了他的师傅，按照天上岁神更迭地规矩，原本那摄提宫以后的老大就是他的了。可谁知斗姆元君偏生不让他坐上那个位置，只落下一道旨意让他继续在人间值岁。二当家不服气，当即去找斗姆元君理论，可还未见到那斗姆元君，半路上就被那凤凰一族族长·····叫个什么来着，陆瑾谨······“

“言·····？”我试探补了一个字。

“对！对！对！”鹦鹉妖连说三个对字，“就是那陆瑾言将他给截住了。我听说呀，那一场架打得极其惊天地泣鬼神，连带劝架的天兵天将都死了百十个。因此，天上的头子就生气了。他俩呀，都被发配了，还殃及不少的族人·····”

鹦鹉妖说着说着，就又说到陆明沉迷女色之事上头。

“也不知情为何物，二当家明明是杀了他那一位师傅的，可回头就找了一个同他师傅长得一模一样的狐狸精做夫人。狐狸精三天两头不舒服，二当家就要弄的我们这些个小喽啰不舒服，日里夜里总要出去找些妖回来给那狐狸精补身子·····”说完，那鹦鹉妖话锋一转，眼神略带同情地看着我，“话说，我在这地牢里见过不少的妖，你是第不知多少个了，但是唯一一个不爱讲话求饶的妖。多数时候，其他妖都会哭爹喊娘求我放他们出去。”

我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大人，不瞒您说，我是个天生地养的，生来就没个爹娘，所以哭爹喊娘这种事情我可做不来。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其实生生死死也就那样，活着吃吃喝喝，死了安安宁宁，都是好的。六界之内，谁都有一死，早早晚晚其实没什么差别。”

我这么一番话说下来，那叫一个超脱自然，惊得对面那鹦鹉妖是半天都合不拢嘴，嘴唇翕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那鹦鹉妖对着我抱拳一拜：“受教了！”

我微笑回：“不敢当。”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我说的哪一句话刺激到了那只鹦鹉妖，夜半无人时，那鹦鹉妖竟借着巡逻之由，从牢门外甩给我一把钥匙。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等下我支开另外那只妖，你自己开门，出了门直走右转走到头，那里有个地洞，你一直往前钻就可以逃出去了。”

说完这些，那鹦鹉妖就走了，牢门之外遥遥传来他的声音：

“老弟，外头那茅厕黑得很，一起出个恭呗······”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整个地牢都安静了下来。

说老实话，我从未想过自己作为砧板上头的待宰的肥鱼，还能有跳回池塘的这一天。

浮萍相怜，这是我逃出升天的唯一正解。

但我没想到的是，因为我的出逃，那只鹦鹉就这么死了。

可我没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