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一

秦若枫死在最恨萧庭旭的那一夜。

那一夜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她唯一生还的哥哥秦绍华打马于两军阵前，黑衣玄甲，满身伤痕。

“把小枫还我！”秦绍华声音嘶哑，怒吼声中是滔天的恨意。

“可她是朕的皇后。”萧庭旭居于军阵之中，端坐于龙辇之上。貂裘锦缎将他层层包裹，满身繁华。

“你不配！”秦绍华这一声几乎从喉咙中喊出血来。

萧庭旭仿佛根本不在乎眼前之人对他的恨意，只轻蔑地笑了一下，随意抬了抬手。

秦若枫带着镣铐，被两名侍女搀扶着从萧庭旭身后的军阵中踉跄走出。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镣铐，她根本就无力逃走。

冷宫中日日不断的慢性毒药和那个她没能保住的孩子早已掏空了她的身体。

濒死的鸟并不需要用牢笼来囚困，因为它根本就飞不起来。

“你归降，我把她给你。”萧庭旭波澜不惊地说着，末了轻咳了两声。

不等秦绍华说话，萧庭旭再次抬了抬手。两名侍女解开了秦若枫身上的镣铐，退了下去。

“哥……”

秦若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喉咙里涌出的血堵住了声音。

她看到秦绍华脸上的表情从欣喜变为惊恐，以及钉在秦绍华胸口的那支黑羽箭。

那是属于萧庭旭的黑羽箭。

秦若枫觉得心好痛。

因为早有箭尖穿透她的胸口破体而出。

在倒下之前，秦若枫用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站在龙辇上的萧庭旭。

她看不清萧庭旭的脸。

她只看清萧庭旭的手里持着一张弓。

她秦家，终究是全族都死在他的手里。她的父母是，她的兄弟是，就连她自己也是。

在意识消散前，秦若枫只看到冲天的火光，还有不知何时开始下起的雪。

下雪了，萧庭旭……

我恨你……

*

秦若枫与萧庭旭初识于一个下雪的日子。

那年七岁的秦若枫随全家去游湖看雪，火红的短袄外披着厚厚的白狐裘披风，衬得她一张粉糯的笑脸更娇艳可爱。

下船的时候船板上积了雪，秦若枫脚下一滑差点跌下湖去，所幸及时被扯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那是九岁的萧庭旭。

少年身形单薄，但盯着她的眼神真诚而炽热。

拉扯中秦若枫头上的枫叶金簪不慎落水，萧庭旭扶稳她之后毫不犹豫地跳下湖去，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帮她寻回了金簪。

萧庭旭因此染上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差点没命。即使后来救了回来，他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总是止不住地咳，更比常人畏寒。

秦若枫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一切是因为自己的金簪而起，更是心疼萧庭旭此后一生为病所累。

却不知就是从这份心疼开始，他们二人便注定纠缠一生。

十九岁那年，萧庭旭求娶秦若枫。即使父兄并不看好这段婚事，秦若枫还是遂了自己的一腔深情而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萧庭旭。

她以秦家的军力助萧庭旭建功立业，让他从不被看好的无名皇子成为东宫之主。

之后皇帝病逝，萧庭旭登基为王，她成为了他的皇后。

这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登基第二日，叶锦霜便出现在了萧庭旭身边。

秦若枫这才知道原来萧庭旭和叶锦霜才是青梅竹马真心相爱的一对璧人，自己只是萧庭旭用来铺平登基之路的一个工具。

七岁那年的奋不顾身，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她至此才后知后觉，为什么成亲那日萧庭旭酒醉不起，连合卺酒都不曾与她对饮。

她当时只觉得是萧庭旭太过开心，才会失控饮醉。却不知道，这是萧庭旭要将真正的夫妻之礼留给叶锦霜。

原来她的义无反顾也不过是个笑话。

萧庭旭再不见她，她装作顺从地等着，等一个逃走的机会。

她的确等到了机会，但是她失败了。萧庭旭将她抓了回来，囚禁于冷宫之中。

第二日，秦家被抄家流放，军机势力尽归萧庭旭手中。

此后日日有药送入冷宫，她心如死灰地喝着，直至一日腹痛昏厥，才知原来她曾经有过萧庭旭的骨肉。

只是当她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了。

再之后便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哥哥带了秦家残部来救她，是那根射穿她胸口的黑羽箭，还有那最后一场雪。

她这一生，如同一个笑话。

若能重来……

……

*

秦若枫睁开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