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廖（15）

晨光熹微，透过浅薄的窗纸落进一地的明亮。

热气腾起，白骨夫人将滚烫的水倒进铜盆中，刚想舀来凉水降下滚热，身旁一直矗立的女子便先她舀来一瓢水缓缓倒进盆中，一边倾倒，一边探手进入水中试着温度。

女子的肌肤娇嫩，自是有些受不住，可对于他来说，该是正好的。

万妖女王舒心地笑着，接过白骨夫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便端起铜盆要进屋去。

“女王，还是我来吧。”白骨夫人看着万妖女王纤弱的手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们的女王一向是被偏宠惯了的，虽不骄纵，却总是娇气的很，哪里做过这般伺候人的活儿？

贴在盆沿的手落了个空，白骨夫人抬眼去瞧退了一步的万妖女王，看着她笑着偏过头去，只好缩回了手。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看惯了他们的女王威风八面的样子，偶尔看一看这样小女儿的姿态，倒也不错。

待到猪八戒起床时，唐僧与沙悟净早已将楞严咒诵读了两遍。

猪八戒对待佛法一向是不如老实的沙悟净的，想着如今处着的局面，心下更是惶恐，没有心思同师父和师弟一起钻研佛理。

起身穿好了僧袍，便直直地向外走去。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外面总是有交谈的声音，悉悉索索地经过窗前，扰得猪八戒有些心烦。但面上还是要挤出一丝笑吟吟的模样，毕竟守在外面的那帮妖精他可是招惹不起。

本想问一问段灼今早吃些什么，只是绕着木屋转悠了一圈，猪八戒也没有寻到段灼的身影，反倒是看到了几只小妖正从西面的小路过来，手中端着精致的食盒，正说说笑笑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猪八戒不想与这些小妖打照面。毕竟哄着通臂猿猴就已经很累了，这些妖精便不要让他多费心了吧。

迈开大步走回到门前，猪八戒掀开厚重的门帘，只见得一个青衣女子端着脸盆从庖屋走出。四目相对，猪八戒手头一软，门帘沉沉地落在身后，那女子亦是停下了脚步，蹙起柳眉正上下打量着他。

朱唇粉面，螓首蛾眉，一双明眸低顺着，半含笑意，半含柔情。

女子兀然抿紧绛红的唇，略微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偏是让猪八戒的心底徒然攀爬过汹涌的细密。

心猿意马。

只是，这是何人？

确实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还是疑惑着面前的女子究竟是谁。猪八戒的脑筋转动了好几个圈，虽然沉思，但目光却直直落在那女子的身上，舍不得移开。

是段灼家的吗？可是怎么昨夜没见过？不应该的，段灼从未说过他娶了亲，那便是妹妹了？

总之生得这般美丽的姑娘，绝非是妖精的。

猪八戒扶着自己的僧帽，挺直了腰背，阔步大开着向她走去。

管她是谁，先撷来一抹蜜糖再说。

“姑娘，你……”

还未完全贴上，猪八戒便闻到一阵芬香。他停下脚步，探着头凑在女子的身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馥郁芳香，柔柔地萦绕在鼻腔中，再被他恋恋不舍地吸进肺腑。

逢迎的话还未及出口，猪八戒便觉自己的腿窝被狠狠锤过。腿后猛然作痛，猪八戒一时站不稳身子，只能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砖石上。坚实的膝盖几欲碎裂，心旌神驰，猪八戒骤然被迷了眼，昏了头，愤然地转过头去看是谁这么无礼。

猪八戒张口便要狠鸷地大骂出口，可在看到站在房门口，持着银色棍棒的那只猴子，虽然不情愿，可还是换上谄媚的笑。

“原来是大师兄啊。怎么起的这么早呢，师兄？”

听着猪八戒矫饰的话语，通臂猿猴心底油然而生的徒有厌恶。他不由得地皱起眉头，捏起衣裾的一角落在擎天柱上，细细擦拭着刚刚捶打猪八戒的棒身。虽然心里此刻满是憎恶的堆积，但出口的话还是温柔了几许。

“丝丝，回来。”

猪八戒有些愕然，回头看着身旁敛着笑意的女子，钻探的目光从她的眉眼落至她雪色的颈项。

青色的衣衿半遮着刺目的粉红，猪八戒的脑中瞬间翻涌出一抹云蒸霞蔚，暗潮流深。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猪八戒看着那女子快步走到收回了擎天柱的通臂猿猴的面前。手中的铜盆被通臂猿猴接了过去，跟着他的步子，女子关上房门，似是心情快意。

自从将他们的大师兄打废了法力，赶回花果山后，通臂猿猴便一直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那副模样。倒真是少见他温言款语地对着哪个人。

猪八戒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后怕着通臂猿猴日后会换着花样地折磨他，瘫坐在原处怔怔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乳白的窗纸上遽然贴上一个痕迹，身影交叠，耳鬓厮磨。

猪八戒眯起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相互缠绵的人影。

一大早上的，猴子的精力就是旺盛。